即便人已经到了赵家，陈宝珠的心里还是踏实不下来。等她将陈元昌哄睡着以后，便到了庭院里头散心，正好与在院子里头的郑嬷嬷打了个照面。郑嬷嬷一开始打的就是赵家给陈宝珠请的教养嬷嬷，如今既然陈宝珠不住在陈家，她自然也跟着往赵家来，而且到了赵家，她也不用日日端着严肃的做派，笑着招呼陈宝珠过来说话。“郑嬷嬷，更深露重，您怎么不在屋子里歇着？”

陈宝珠看得出来郑嬷嬷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郑嬷嬷细细打量了陈宝珠片刻，笑道：“你与你娘长得倒是有七八分相似——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她没了，我自然是连同她那份一起疼的，不过我本就是告假几日，眼瞅着时日到了，明日我也该回宫去了。”

陈宝珠知道郑嬷嬷只是小住，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不过半个多月，她就得回宫去。她张了张嘴，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告别的话来：“嬷嬷……”“你哭什么，我看皇上皇后对你是有几分疼爱的，如今你舅舅也越发争气，说不定日后你真能与燕王世子结亲，日日到宫里头去请安，还是能看到我的。”

郑嬷嬷看得出来，陈宝珠并非池中之物，日后的前程只怕要比自己想得还要远大。陈宝珠愣了愣神，她希望与李谡结亲，想借李谡的能力来护住陈元昌，护住赵家，可突然被郑嬷嬷提起来，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叫谁都知道了。她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去发问才好。郑嬷嬷连忙笑笑：“你怕什么？难不成，你当真对燕王世子有情谊？”

她知道自从陈宝珠与陆家的小郎君退婚以后，便对这些情情爱爱不抱什么希望，可如今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少女怀春被戳穿一样。“倒也不是什么情谊……嬷嬷，倘若我真的要嫁人，那必然是希望嫁给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这样才能护住我想护住的人，可要是他对我没有情意，我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

陈宝珠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前世，她与陆为夫尚且是有些情意在的，最后不还是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她这次要是利用李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那到了东窗事发的那一日，会不会还是一样的悲惨。陈宝珠不敢去想。郑嬷嬷拉过她的手：“你对他不也是没什么情意？”

“嗯？”

陈宝珠觉得自己有些没听明白。“宝珠，你对他没什么情意，自然没有什么期待，有的不过是对他权力的依赖，既然如此，只要他还是燕王世子，只要皇上皇后身体康健，他的权势地位就不会变，你想要的自然就一直会得到，什么一人心，那都是从前那些酸溜溜的诗人，写出来骗人的，我可从来没见过谁家只有一个正妻的。”

郑嬷嬷说着，还摇了摇头。她从来不信男人口中的只爱你一个，与其有功夫信那些，还不如自己多学些本事。她轻轻拍着陈宝珠的手，笑道：“不过，你也可以不去依赖男人的权势，你给你家大姐姐出得主意很好，你也可以去参选女官，凭着你的本事，必然可以走得比她更远。”

陈宝珠闻言，点点头。郑嬷嬷说得不错，她可以不靠男人的。可尽管如此，陈宝珠也知道参选女官不是她的路。如今赵靳在朝中还是有些地位的，要是自己再成了宫中的女官，难保不会有人去皇上皇后的身边去嚼舌头，到时候只会对赵家不利。还有陈元昌。他如今年岁还小，与赵家没什么感情，反而更依赖陈炳生。要是自己入了宫，陈炳生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忽悠回去再过以前的日子。陈宝珠不放心。在这些事情解决之前，她不能入宫。“好了，我年岁大了，不能熬宿，你自己可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握在你自己手里的。”

郑嬷嬷说完这些，便转身离开。陈宝珠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知道男儿能够在沙场征战，靠得是手底下的将士，只要在边关待得久了，那些将士自然就会信赖将领，这也是皇上提防那些将军的原因。要是她手底下也有属于自己的人脉，想来以后无论干什么，都能更轻松一些。想到这里，陈宝珠也算是稍微有了方向。她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的屋子去，却被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的人给吓了一跳。陈宝珠正准备尖叫出声，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李谡。她娇嗔一句：“堂堂的燕王世子怎么也学起那些小人翻墙呢？”

“陈宝珠！”

李谡看向她的神色有些异样，“你这些日子在躲着我？”

李谡一直沉浸在陈宝珠先前的那句‘高攀不上’，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放弃自己燕王世子的身份，他在陈家门口徘徊了好几日，别说陈宝珠的身影了，就连她身边丫鬟的影子都没瞧见。他本想着自己翻到陈家去问个清楚，没想到却得到了陈宝珠住到赵家的消息。他这才追上门来。陈宝珠被他的话说得二张摸不着，这些日子她过得充实，却没有任何躲着李谡的意思：“世子莫不是吃醉酒了？”

“你上次在皇后面前所说的‘高攀不上’是故意搪塞还是当真嫌弃本世子？”

李谡往她的身边逼了一步。就因着小时候的情分，李谡将陈宝珠记在心里十几年，无论是哪家的贵女对自己起了意，他都视而不见，就是为着一个陈宝珠。哪怕陈宝珠先前与陆家有亲，他都不曾有过怨言。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陈宝珠与陆家退亲，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偏偏陈宝珠不给他希望。陈宝珠紧紧皱着眉头。她与李谡不过萍水相逢，唯一的交集便是在玉门关，按理说应当没有情意才对，怎么让李谡搞得，好像自己负了他们之前的感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