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谡的眉头紧皱,这么多年来,他深知自己的身份特殊,故而一直都在避让,没想到这样的避让在别人眼里竟然是妇人之仁。什么统帅全军?什么做储君?全部都是无稽之谈。他原本还想着要细细审问拷打一番,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叫自己的心腹都能背叛自己,可将话听到这里,他反而只觉得心寒。既然连自己的心腹都这般认为,那世人更加觉得他是一个谋权篡位之辈,他不屑去同这种人解释。“将他押回京城去,细细审问,看看他在这场刺杀里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谡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眼底的那一抹心寒给抿干净。既然已经破坏了镇南王的阴谋,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在路上耽误下去,干脆就连夜启程回了京都城。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就迎来了陈宝瑜的大婚之日,因着先前的种种,陈炳生已经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就连大婚之日都是草草了事,外头不过就挂了两个红灯笼,竟然连宾客都没有邀请。陈宝珠特意在前夜过来瞧了她一眼。她原本以为陈宝瑜被关了这些日子的禁闭,已经能够反省出自己的罪行,却不曾想在自己进门的那一刻,仍旧看到了她眼底的恨意。她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同陈宝珠嘶吼:“怎么?你将我害到了如此田地,还要在我临出嫁之日过来奚落我吗?”
“四姐姐,外头都说你贤良纯善,可叫我看来,你却是天底下最蛇蝎心肠的那一个。”
她十分不屑。倘若她能够同陈宝珠一样自小便当做嫡女养在陈家,那他的名声必然要比陈宝珠还要好听,人家必然是要仰仗她的鼻息过日子,那才是她应得的日子,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陈宝珠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冰冰凉凉的,可见是已经有许多是没有喝上过热茶了。她并不心疼,反而是语气淡淡:“莫要叫我姐姐,我阿娘只生了我一个,你一个外室女如何能这般称呼我。”
陈宝瑜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就瞪大了双眼。她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回了陈家,担了嫡女的名头,那便能够高人一等,再也不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却不曾想,竟然连陈宝珠都看不上她,更别说外头那些人会说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了。“外室女?”
她笑得凄楚,“原来你们打从心底就看不起我,你当日将我带回陈家,也不过就是为了通过施舍我两口残羹冷饭来满足自己心里头的虚荣,你们全家上下,整个京城可有一个人是真心在乎我的?”
“真不真心又如何呢?你又何曾是拿着一颗真心去对待别人?”
陈宝珠反问一句。她原本对陈宝瑜也是心生一丝丝怜悯的,就在自己将她从大街上救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她肯安分守己,自己未必不是会给她好日子过。偏偏,她仍然不知悔改,竟然险些将春花打成了残废,后来又屡次陷害于自己。陈宝珠如何能够再次放过她。“可你莫不是忘了,你走到这一步也是自己咎由自取,倘若你能够收手不陷害于我,又如何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到这个下场呢?”
陈宝珠站起身来,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一抹挑衅。陈宝瑜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错处,反而觉得是天底下的人都对不起她。她冷笑一声:“咎由自取又如何?我马上便要成婚了,只要日后我督促我的夫君向上,我迟早有一日会将你踩在脚下的,陈宝珠,我等着那一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要如何向我求饶。”
“你到如今还在做梦。”
陈宝珠忍不住摇了摇头,“你怕是还不知道你那个夫婿的为人吧——他是落了榜的,不过是仗着家里头有些资本,便想着买个功名日后好能够为官做宰,只可惜,今科的主考官最是正直,但没有收下他的银子,反而还将他的名字除名,莫说今次便是未来几次,他就不可能再考了。”
“你说什么!?”
陈宝瑜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大吼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爹爹那么疼爱我,怎么可能被让我嫁给这种人呢,肯定是你在从中作梗!”
“陈宝珠,你到底要将我害到什么地步才肯善罢甘休?”
她冲上前去妄图抓住陈宝珠的衣领,却被她轻而易举的给躲过去了。她一脸嫌弃的看着陈宝瑜:“他给了爹爹五百两黄金叫你去做续弦,爹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左右你已经声名狼藉,如今还有个人肯娶你做续弦以实属不易,你又何必再强求什么呢?”
“你毕竟是续弦,爹爹吩咐了,又不必大操大办的,叫别人都看陈家都笑话了,明日只会有一顶小轿将你从后门接出,不过也无妨,等你嫁过去了仍旧是当家主母,可比你娘那一个外室也好多了。”
她每一句话都打在了陈宝瑜的心口之上。她使劲摇着头,心里头始终是不肯相信的,这不该是她的命运。她立刻跪在了地上,使劲拉着陈宝珠的衣摆,哭得撕心裂肺:“四姐姐,四姐姐,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心软的那一个,我只求你再帮我这一次,叫爹爹去退了这门婚事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绝对不会再为难你了。”
陈宝珠瞥了她一眼,将自己的一生从她的手里头扯了出来。她蹲下身子,语气里头透出了寒意:“就是因为我心软,才险些叫你害死了春花,陈宝瑜,从来都没有人逼着你娘去做一个外室,一开始也没有人想害你的性命,是你非要咄咄逼人,将你自己逼上了绝路,也将我逼上了绝路。”
“等日后出了门子,你的生死都与陈家没有关系,你也不必再想着靠陈家的地位来作威作福了。”
她站起身来,狠狠得在陈宝瑜的手上踩了一脚,疼得她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