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脸色，这世道艰难，好多话根本就不是说说而已，就像眼下，她也不想将这些话放在心里，也不想忍气吞声，可偏偏对方是她的婆母，要是自己不这么逆来顺受，那就是不孝。陈宝珠晓得她心里的顾忌，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不知道低语了什么。她们在这边商量着，那边的李氏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她不停地挣扎着，吵嚷着非要给陈宝珠好看，只是眼见着这么多丫鬟一直拦着自己，就干脆换成了摔盘子跌碗，好一副泼妇模样。“够了！你非得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甘心？宝珠的身子弱，眼下又怀着孩子，要是当真有个好歹，不管谡哥儿能不能回来，你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还不如识相些，就此撂开手，我们也能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燕王冷着个脸就开始训斥。他向来就是怕麻烦的人，总来不愿意搭理女子的纷争，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后院里头只有燕王妃一人，今日他也是不愿意搭理这桩公案的，偏偏争执不休的都是自己家里人，就算明知道今日的种种全都是李氏的过错，他也不敢轻易责罚。李氏一听这些训斥，立刻就耷拉了脸：“兄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为了一个外人来怪罪我不成？你可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爹娘的那一碗粥，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她盛气凌人。说起来，她明明不是燕王的亲妹子，却能够在他们面前这般耀武扬威，靠得都是先前自己父母施舍给燕王的一口饭而已，不然，根本就不会有如今的燕王府。燕王听到这里，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意，却又不得不缓和了脸色，温柔了语气：“那依着你的意思应当如何？”

“松手！”

李氏一下子就又支棱起来，甚至还晃了晃自己的身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还没忘了数落方才叫人走的燕王妃，“我说嫂子，你好歹也是铁血手段，怎么现在连自己的儿媳都管不住，任由她骑在长辈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男女呢——”燕王妃冷着脸，不服气，却也是一言不发。“她不敬长辈，我们自然会斥责你，可你也不该倚老卖老，一会儿你从库房里拿两颗夜明珠走，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燕王连忙打起了圆场，又赔了不少的好东西进去。李氏这下子立刻喜笑颜开起来。话说回来，陈宝珠这边已经将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那边又来人叫去用饭，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着徐氏一块过去，这一进门就看到了许京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李氏又嫌弃的打量了徐氏一眼，紧接着就又开口：“你可别总跟这种不敬长辈的人在一起玩，还是赶紧找个郎中调理身子的好，我家人丁稀薄，要是你生不出一儿半女来，日后叫我们可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换了往常徐氏必然要低眉顺眼的连声称是，只是眼下毕竟受了陈宝珠的调教，跃跃欲试。陈宝珠立刻碰了下她的胳膊肘，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婆母说得是，只是这女子生不出孩子，也不能全怪女子，大郎的房里头也有几房姬妾，不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怕不是我们不行，而是大郎他……”徐氏装作惊讶的模样捂住了自己的嘴，转头又一副体恤的开口，“要真是如此，我看还是得辛苦辛苦婆母再生一个，是了，婆母这个年岁要是再生，怕是要被人嘲笑‘老蚌生珠’的。”

“你疯了！”

李氏大叫一声。徐氏却觉得这么说一句，心里头的确是痛快得很，非但如此，看到她这么吃瘪的样子，自己更是畅快，恨不得当场饮尽一坛子酒。陈宝珠生怕李氏真得急了眼，连忙将人护在自己的身后，正色道：“姑母先别急着恼怒，我跟着宫里头的章太医学过几日医术，方才替嫂嫂看了看，她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至于生不出孩子，只怕根就是在大哥哥那里，子嗣一事，不是小事，姑母还是尽快找郎中给大哥哥瞧瞧吧。”

这话就是两人商量好的。果不其然，一听问题出在自己儿子身上，李氏立刻就难看了脸色，还不忘了恶狠狠的看两人一眼，就连饭都没胃口再吃下去。等人一走，徐氏忙不迭的跟了上去。陈宝珠仰起头来，一脸傲娇。她这小小的神态，正好被燕王妃看在眼里。这么多年来燕王妃一直都想着叫这老巫婆好看，却一直都听她拿着往日的恩情来耀武扬威，他们夫妇也就拿她没办法，却没想到陈宝珠不吃这一套，今日也算是给他们出了一口气。也正是因为如此，燕王妃看她是越来越喜欢。“你说说你这个鬼机灵，自己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拉着你嫂嫂，回去以后你姑母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赶明儿，你可千万记得跟我一块上门致歉去。”

她嘴上明明是抱怨的话，话语里却带着些许的宠溺。陈宝珠听得出来，燕王妃并不是真得怪罪自己，便吐了吐舌头，两个人凑在一块，不知道嘀咕了半天什么等用过了晚饭，便该是守夜，因着陈宝珠的身子笨重，并没有在燕王府多待，而是回了世子府。陈宝珠见许京华一直安安静静地，不像是她的风格，连忙开口询问：“你今儿在前厅待着时候，李氏有没有为难你？”

“没……”她怔怔的应答，“宝珠，我见她说起往日恩情的时候，燕王的眼神都变了，却还是给了些珍宝，叫她息事宁人，既然这般看不上她，又何必还留着她，就算不能痛下杀手，叫她日后不能上门不就好了。”

她实在是看不明白。一个耀武扬威的妇人早就应该是一个短命鬼才对，怎么还会容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