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康回到家中,看见母亲正坐在堂屋一个草垫子上纺棉花。樊氏说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去坟地烧纸的篮子。家康把那块银元拿出来交给樊氏,樊氏少不了又责备了他两句。 这时,从外边传来家平的声音:“家康回来没有啊?”
“二哥,我回来了!”
杨家康高兴地说。 家平来到堂屋门口,“天一会儿就黑了,咱大哥说咱该去坟地烧纸了。”
“你喊家泰没有啊?”
樊氏问道。 “喊他了,他说他正忙,让俺先去!”
家平有些不悦地说。 樊氏叹了一口气,“纸篮子我都备好了,你们弟兄几个去吧。”
“家康不用再拿纸篮子了,我啥东西都准备齐了,俺仨㧟一个篮子就中了!”
家平说道。 “那中,”樊氏说道,“这个篮子里的东西你们明儿早上再用吧。”
家康就和大哥、二哥一块去坟地给那些去世的亲人烧纸、请他们回家过年。 弟兄三个来到村南距家三、四里远的那片祖坟地,家平点燃了一挂鞭炮,他们几个在几位亲人的坟前烧了一些纸,然后家平和家安都跪在杨四兴的坟前嚎啕大哭,家康也跪在一旁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眼看夕阳就要落山了,哥仨就起身往家赶。 走到半路,他们看见家泰㧟着一个篮子急匆匆走了过来。来到他们跟前,三个人都没有理他。 家泰不好径直过去,就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回来了?”
“回来了,”家平不耐烦地说,“俺都烧过纸了,你还去干啥啊?”
“我也得去看看啊。”
家泰面无表情地说。 “三哥,俺还等你不等了?”
家康问道。 “不用等了,你们几个回家吃饭去吧。”
说着,他就迅速走了过去。 家平回头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老三是咋想的?人家都是弟兄几个一块上坟地,就他非得来个改样的!”
“他也不当家啊!”
家安淡淡说道,“那个女的也不知道给老三吃了啥迷魂药,老三啥事都听她的!”
家康接了一句,“俺三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现在哪儿还是你三哥啊?”
家平愤愤地说,“他还当自己是咱家的人吗?我看他现在是没有办法,要是有办法,他两口子连那个院都不会住!”
“老二,你别再说了,以后也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家安喝住了他,“再咋说,他跟咱也是亲弟兄。你说的话传出去了,人家也不光笑话他自己!走吧,赶紧回家吃饭。”
“不说就不说!”
家平不满地瞪了大哥一眼,又把路上的一块坷垃踢得老远,“我不说人家就看不见啊?”
家安没有理他。三个人都不再说一句话。 兄弟三个到家后,天已经黑下来了。家康和母亲才说了几句话,狗孬就来喊他们去吃饭,樊氏和家康就去家安住的堂屋吃饭。 扈氏还特意准备了几盘凉菜,家安倒了一壶酒。很快,家平一家几口也来了。家安去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孩子们都连忙捂上耳朵。 等家安放完那挂鞭炮,他就回到了堂屋,这时孩子们都已坐在小桌旁等着吃饭了。家安把酒倒上,弟兄三个开始喝酒,女人和孩子们就吃起了菜。十多口人围着一张小饭桌吃饭很是热闹。 过了一会儿,樊氏就去帮扈氏下饺子。饺子下好后,樊氏吃了半碗就回屋歇息了,狗孬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去别人家拾落地而未爆的炮仗。 两个哥哥喝酒,家康坐在一旁给他们斟酒。一壶酒喝完,扈氏把三碗饺子端了过来。家康吃了一碗就回屋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家康给干爹、干娘送去一碗饺子和两个枣馍,又给他们磕了头。辛洪夫妇很是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家康总会在黄昏的时候到干爹那里坐一会。 初八的傍晚,杨家康又来到了辛洪夫妇的住处。 家康刚一坐下,辛洪就笑着说:“家康,明儿个你不是没事嘛,咱去盘龙观转转吧?”
“干爹,你跟俺干娘是去烧香吗?”
家康问道。 甘氏放下手中纳的鞋底,“俺俩大年初一就去烧过香了。明儿个是正月初九,玉皇大帝的生日,林道长要在观里办玉皇会,他让我跟你干娘明儿个去。”
“观里年年都办玉皇会吗?”
家康又问。 “以前没有,这是年前兰保长几个人出钱让林道长办的!”
辛洪笑道。 甘氏端着针线笸箩站了起来,“家康,跟俺一块去吧,听林道长说他请的还有吹唢呐的、跑旱船的!”
杨家康一听来了精神,“干娘,跑旱船是啥啊?是船在旱地上跑吗?”
甘氏笑了笑,“你明儿个跟俺一块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第二天早饭后,杨家康就随辛洪夫妇一起前往盘龙观。辛洪身背渔鼓,手拿云板,甘氏带了几把香和一包点心。走在河堤上,他们看到一些老太太三五成群往东走,她们的手中都拿着香,很显然这些人也都是去盘龙观参加玉皇会。 当家康他们来到盘龙观的大门外,看见两扇大门被重新刷了一遍红漆,显得好看了许多。他们随人流走进观中,这时大殿的外边有不少人正站在两个香炉前焚香祈祷。三人就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来到西边的那尊香炉前边,甘氏把那包点心放在一旁的石台上,杨家康看到石台上摆放有石榴、油条、馓子、蜡烛、香等物。 甘氏又把带来的几把香点上放入香炉中,然后夫妻二人恭恭敬敬地施礼,家康也学着他们施了几个礼。 辛洪去大殿和林道长说几句话,甘氏和杨家康就在外边等他。 没多久,辛洪走了出来。他笑着对甘氏二人说:“马上道场就开始了,林道长还从外边请了十来个道士哩!”
很快,十多位道士列队从大殿里走了出来,他们中年长的有五十多岁,最年轻的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些道士都身着崭新的蓝色道袍,手持各不相同的法器。杨家康感到十分新奇。 十多位道士来到院子的中央,他们轻轻击打手中的法器,口里吟唱着古老的曲调,摆出不同的队形翩翩起舞。那些香客和来看热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