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多数村民都对三雷的做法很钦佩。 唐准原来打算正月十六这天返回县城。因为脸上有多道伤痕,他不得不待在老家养伤。他附近村上的几个朋友也先后听说了他的事,有的想去看望他,但又怕引起他的误会,所以他们也都没去。腊月二十六的晚上,唐进财赶车把唐准两口子送去了县城。 出了正月,柳扎根又去毛新春家编箩筐。因为家里有媳妇,他三五天就得回家一趟。 进入二月,三雷一边领着几个儿子干农活,一边出去购买砖瓦和木料,他打算在年内把克勤和克俭的新房都同时盖起来。看到三雷家的院子南边层层叠叠堆放的青砖,很多人羡慕不已,村里的人都说三雷家人旺财又旺。 三月的一天上午,毛新春和二儿子新合去沙河镇卖箩筐,新堂带着三弟新德到赵兰埠口卖箩筐,柳扎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编篮子。 快中午的时候,小梅回到了家中,她抱着一个小孩,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没多久,新堂媳妇和新合媳妇赶着一群羊回来了。新合媳妇从婆婆怀中接过那个小孩去堂屋给他喂奶。 “扎根,你晌午想吃啥饭啊?我把羊赶圈里就去给你做!”
新堂媳妇问柳扎根。 “大嫂,今儿个天暖和,咱吃蛤蟆蝌蚪吧?”
柳扎根笑着说。 “中啊,我洗洗手就去和面。”
新堂媳妇说道。 小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大儿媳妇,多和半瓢面啊,等一会儿你爹他们回来了,别做的饭不够吃啊!”
“娘,我知道!”
大儿媳妇答应道。 新堂媳妇从羊圈里出来,新合媳妇也抱着小孩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把小孩递给婆婆笑着对大嫂说:“正好灶屋里还有一大把韭菜哩,再打几个鸡蛋,臊子就成了!”
妯娌两个去灶屋做饭,小梅在院子里哄孩子玩,她不时还跟扎根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从不远处传来了渔鼓和云板的声音。 “唱门的来了!”
小梅笑着说。 “奶奶,咱看看去吧。”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拽着小梅的胳膊说。 “乖乖,你不用慌,一会儿就该到咱家门口了!”
小梅说道。 “走哎,奶奶,咱先去看看呗!”
又一个小男孩恳求道。 “中,中,你们这些小孩,啥都是稀罕的!”
说着,小梅抱着一个小的,又领着那几个大的朝大门口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柳扎根听到小梅的说话声:“你家儿子也长成大小伙子了!”
“咋不是啊?再等二年就该娶媳妇了!”
扎根听得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前边就是俺家了,你们几个先进屋喝碗水吧?”
小梅说道。 “不用了,俺就在大门口唱一段吧。”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中,你俩就接着刚才的唱吧,我听着还不赖哩。”
接着,小梅又朝院子里喊:“扎根,你跟你俩嫂子也出来听戏啊!”
“嫂子,你俩出去听戏啊!”
扎根就喊了一声。 新堂媳妇妯娌俩欢欢喜喜地从灶屋走了出来,“扎根,你咋还坐那儿恁稳当啊?”
新合媳妇问道。 “再有两根条子就管把这个篮子编好了,你俩去吧。”
扎根说道。 两个小媳妇就火急火燎地朝大门口走去。 很快,柳扎根就听到大门口传来一个女人悲悲切切的唱腔:“含悲忍泪托故交,为姐昆仑寻仙草,你在把许郎看护好,护住官人他莫辞劳。你念咱姐妹当初八拜交,你念俺海誓山盟情意牢。此去仙山行难料,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一遭。见仙翁长跪去哀告,怜素贞救夫不畏万里遥。只要救得许郎的命,白素贞不怕斧劈滚油浇。青妹啊,我此去仙山路迢迢,生死未知心如火烧。为姐若是归来早,救得许郎他命一条;倘若为姐回不了,你把官人他葬荒郊。在坟前种下同心草,在坟边栽上相思苗。为姐化作杜鹃鸟,飞到坟前也要哭几遭......” 云板声戛然而止,女人的演唱也立刻停了下来。 “唱完了?”
新堂媳妇问道。 “这一段唱完了。”
那个男人说道。 小梅喊了一声,“扎根,堂屋馍篓里还有两个馒头,你拿出来给这个先生!”
“中,马上就过去了!”
扎根答道。 柳扎根去堂屋拿了两个馒头送到大门口,看见唱道情的原来是辛洪夫妇,家康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扎根把馒头递给辛洪,“是你们几个啊!”
辛洪和甘氏也认得柳扎根。甘氏笑道:“你不是村西头那个小孩嘛!”
“是的,这是俺姑姑家,我在这儿学编筐哩。”
“扎根,你咋认识他们几个啊?”
小梅不解地问。 “辛先生就在柳家湾住啊!”
他又指着杨家康说:“他也是柳家湾的,他们都在村东头住!”
小梅笑了,“我才知道。俺家的晌午饭做好了,你们几个到屋里歇歇,吃了饭再去唱门!”
“不麻烦了,”甘氏说道,“趁这会子家里都有人,俺再串几家。”
“家康,你会唱不会啊?”
柳扎根笑着问。 “我还没有学会哩。”
杨家康红着脸说。 看到家康脸上的汗,辛洪笑着对柳扎根说:“家康的脸皮薄,我带着他出来见识见识。”
甘氏对小梅说:“妹子,不耽误你们吃饭了,俺再去头里看看!”
杨家康逃也似地朝前边走去。 小梅他们回到院子里,两个小媳妇接着去灶屋做饭。 她们刚把饭做好,新堂和新德就回来了。随后,毛新春父子也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这年的秋天,三雷家又盖了六间小瓦房和几间偏房,又重新拉了院墙。柳家湾的人见了新房子都啧啧称赞,他们都说三雷家有钱。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三雷家盖房子时借了柳全福二十块钱。 十月初二那天,三雷和招娣一块去潘营烧纸,他们以十五块大洋的价格把那所院子卖给了怀仁。在返回柳家湾的路上,招娣止不住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