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对阿坤道:“阿坤,唐保长和太太大驾光临,你去烧水泡壶茶吧。”
“道长,烧茶就不用了。我过来转转就回去了。”
唐冲说道。 “唐保长平日公务繁忙,难得到小观来一回,我就略尽地主之谊,请你喝杯淡茶。”
林道士笑道。 “你们几个说话吧,我到大殿烧香去。”
说完,褚氏就朝大殿走去。 看张丑站在那儿没动,唐冲就朝他努了努嘴,“张丑,你跟小九陪着太太烧香去吧。”
张丑本想蹭杯茶喝,听唐冲这样一说,只得随褚氏去大殿进香。 林道士把唐冲请进客堂,二人就坐下闲聊。 没多久,阿坤就端着一个茶壶走了进来。林道士连忙起身接过茶壶,他洗了一只茶碗,倒上一碗茶给唐冲双手奉上。 唐冲慌忙站起,用双手接过茶碗,“道长他客气了。”
林道士微微一笑,“唐保长大驾光临,理当如此。”
阿坤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闲话。 来到盘龙观得到如此礼遇,唐冲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想当年,唐冲有几次到盘龙观来找兰玉成,兰玉成要么在和林道士下棋,要么几个人在打麻将牌。看见他时,林道士总会客气地请他坐下喝茶。但唐冲都只是笑笑却并不坐下,当兰玉成跟他说了几句后,他就退出屋外离开了。 当时唐冲也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合适,因为他自己知道他跟兰玉成那些人根本就没法比。他当年能当上那个甲长,还是他请亲家跟兰玉成说了,兰玉成再三思考之后才应允的。 门外突然传来张丑的声音,“牛鼻子老道,屋里还有茶没有了?今儿早上的菜有点咸,我进屋讨杯茶中不中啊?”
还没等林道士答话,褚氏就骂了起来:“张丑,你个龟孙,老娘天天伺候你,你还挑我的毛病,说我做的菜咸了淡了!老娘不管你了,你就跟着老道吃饭吧,饿死你个龟孙我也不会吭一声!”
唐冲眉头一皱,他起身走了出去,“道观是清修的地方,你俩在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啊?一点规矩都不知道!”
林道士也从客堂走了出来,“几位也进来喝杯茶吧?”
“俺可不敢进去,”褚氏拖着唱腔阴阳怪气地说道,“俺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再惹唐保长不高兴,事就大了。小九,咱走。”
说完,她就气鼓鼓地朝大门口走去,张丑和小九也跟了过去。 唐冲强压心中的怒火,他朝林道士拱了拱手,“道长,多有叨扰,俺几个回去都有事,就不打扰了。”
林道士师徒把唐冲送到大门外。 “道长,”唐冲笑道,“不用送了,改天我再来跟你说话。”
林道士朝唐冲拱了拱手,“好的,保长慢走。”
回到院子里,阿坤有些不解地问:“师父,你不是说唐冲是个小人吗?怎么今儿个还对他这样客气啊?”
林道士叹了口气,“正因为他是小人,我才不能轻易得罪他啊。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日本人一来,那些跳梁小丑也都出来了,老百姓的日子更难过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得熬多久啊?”
“谁知道还得熬多久啊?”
阿坤喃喃地说。 回到保办公处,唐冲把褚氏和张丑都臭骂了一顿。褚氏很是不服,跟唐冲顶了嘴,唐冲给了她一记耳光,她就捂着脸哭着去了里屋。张丑不敢犟嘴,他担心唐冲会把他赶回家,那么他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风光了,所以他就低着头站在那儿,老老实实地听训。 褚氏回到里屋就躺到了床上,中午也没有起来做饭。唐冲没有理她,他带上张丑和小九去东风阁吃了一顿。三个人吃完饭,小九问是不是给褚氏捎些吃的东西。唐冲摆了摆手,“不用管她,那儿有米有面,她饿了管自己做。这样的女人,就是不能惯着她!”
张丑连忙出去把饭钱给结了。 下午,张丑回到家里,把一只下蛋母鸡给宰了,他老婆站在一旁骂个不停,张丑也不理会她。张丑的几个子女却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很快就能吃到鸡肉了,几个小孩就站在他的旁边看他忙活。 谁知张丑把那只鸡收拾好以后,他就拿着朝大门口走去。他老婆问他干啥去,他也不搭理。张丑家的几个孩子都大失所望,有两个小孩大哭了起来。 张丑把拾掇好的母鸡拿到保办公处的伙房,用刀把它剁成小块,然后就放入锅里炖汤。小九见他如此,就去街上买了一坛酒。 晚上,他们就在唐冲的住处喝酒。张丑给褚氏端了一碗鸡汤,她也起来喝了。 唐冲喝了半碗酒后就说给那四个保丁倒酒,他们几个连忙站了起来。 唐冲倒了一碗酒递给张丑,“张丑是个能人,这大半年没有少给保里出力,以后还好好干啊!”
张丑双手捧过酒碗,“请保长放心,以后你说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说罢,他把那碗酒一饮而尽。 唐冲满意地笑了,“张丑真是实在,好了,坐下喝鸡汤吧。”
张丑哪里肯坐,一直到唐冲给另外三个人都倒了酒,他才和他们一块坐下。 几个人直到把一坛酒喝完才散场。 把门闩上后,唐冲走进里间,看见褚氏板着脸坐在床上,唐冲也没有理她,就脱去棉袄棉裤睡了。 唐冲知道褚氏第二天就不会再怄气了。因为当地的风俗,嫁出去的女儿要在二月二的上午回娘家看望爹娘。几个女儿明天要来,褚氏肯定不会愿意自己挨骂的事让她们知道啊! 果然,第二天天一亮,褚氏就起床做饭去了。 半上午,唐冲的二女儿二丫带着一些煎饼到保办公处来看望父母。唐冲两口子都很高兴,褚氏和女儿就坐在屋里拉家常。快晌午的时候,唐冲的大女儿和三女儿也来到了。 褚氏问大女儿:“大丫,你来的时候路上走亲戚的人多不多啊?”
“不多,一路上就没有几个人。”
褚氏没有再往下问,她们都知道为啥路上走亲戚的人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