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龙老婆哽咽着说:“保长,你说这些话都是哄我的,俺当家的肯定是摊上事了。他跟着你干一年多了,非但没有占上一点便宜,他办事还得往里头贴钱。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保长你得帮帮他啊。”
“弟妹,我真没有哄你,”唐冲一副很真诚的样子,“我今儿个去县城就是接玉龙兄弟回来的。我跟他见了面,他说太君让他在那儿再待几天,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不信你问问留宝,当时他也在那儿。”
“是的,嫂子,”王留宝笑着对兰玉龙老婆说,“玉龙哥说日本人对他好吃好喝好招待,还吃了以前没有吃过的日本菜。他还说等几天就回来,让你们娘几个都放心。”
大锁沉着脸说:“保长,我能不能去县城见见俺爹啊?”
唐冲和王留宝对视了一眼,他笑着说:“大侄子,这个恐怕不中吧。日本宪兵队可不是谁想进就管进的啊?”
大锁哼了一声,“昨儿个跟他一块去的那几个人都回来了,偏偏把他留下。他也没有跟那几个日本人一块去洗澡,当时的事他都不知道,就是问也不该问他啊?”
“日本人问的也不一定都是昨儿个的事,你爹不是副保长嘛,他知道的事多,有些事那几个保丁都不知道啊!”
唐冲说道。 “你是保长,啥事你都知道,应该是你去那儿跟日本人说啊。你咋让俺爹去说啊?”
大锁气呼呼地说。 兰玉龙的老婆连忙说:“大锁,你这个孩子,可不管这样跟保长说话啊!”
“弟妹,没事,咱又不是外人。小孩这样说,是他挂念俺玉龙兄弟。”
唐冲笑着对兰玉龙的老婆说。然后他又把脸转向大锁,“大侄子,你说得对,这个保就是我跟你爹管事的。日本人让俺俩去一个人问事,我去也中,他去也中。出了这么多的事,你爹说我得留在保里,他就去了!”
大锁冷笑道:“你要是给俺耍花招,你这个保长将来就别想当稳当!”
“大侄子,一开始我就不想当这个保长啊,要不是县长找了我几回,非得让我当,谁稀罕这个小官啊?你爹没有占到啥便宜,我跟他还不一样嘛!操心费力不用说,费了力还不一定能落上好。县里现在不让我干正好,我正巴不得哩,我回到家天天从天黑睡到天明有多好啊,谁愿意操这个心啊?”
大锁母子被唐冲的话打动了。兰玉龙的老婆说:“保长,俺当家的就经常跟我说他不容易,你比他更不容易。你们几个坐屋里歇一会儿,我去烧碗茶。”
唐冲站了起来,“弟妹,你不用忙了。我还得赶紧回去,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哩。等几天,我去把玉龙兄弟接回来。我得好好犒劳他!”
王留宝也站了起来。大锁娘俩把他们送到大门外。看到大锁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唐冲松了一口气。 唐冲和王留宝走进保办公处的院子,正坐在那棵大槐树下乘凉的曹繁林立刻站了起来。他大声说:“保长,刚才宪兵队来了几个人找你。我说你出去了,他们就让我跟他们一块去东风阁。到了东风阁,他们就把老板跟两个伙计带走了。”
“我知道了。”
说着,唐冲就去了他的办公室。 唐冲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过了一会儿,褚氏做好了午饭,她让曹繁林给唐冲送去一碗。曹繁林走进唐冲的办公室,发现他坐在板凳上睡着了,嘴边还流着口水。 曹繁林喊了几声,唐冲坐了起来。得知曹繁林是给他送饭来了,唐冲摆摆手,“端走吧,我不想吃,现在就是龙肝凤胆也吃不下去。”
曹繁林端着那碗面条去了伙房,唐冲依旧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 半下午,小九回来了。他走进唐冲的办公室,“保长,今儿上午还有刚才,我见了好几个人......” “问出来啥没有啊?”
唐冲连忙问。 小九摇摇头,“有两个人说收麦前看见有人从沙河北过来买粮食油盐,他们买了东西就回沙河北了。”
“是谁看见的啊?”
唐冲又问。 小九想了想,“有一个是赵兰埠口的赵六,另外那个人我想不起来了。赵六还说从沙河北过来的人坐过一回他的船,两个都是男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岁出头。那两个人说话都很和气,四十多岁那个人说话不像咱们这一带的人。他俩去集上买了东西就回沙河北了,还坐的赵六的船。到了对岸,那个岁数大一些的人给了赵六两角钱的船钱,把他高兴得不得了。”
“他俩回沙河北的时候,有人送他们没有啊?”
“没有,赵六说来的时候是他俩,走的时候还是他俩。也没有见谁接,也没有见谁送。”
“赵六知不知道那两个人住在哪儿啊?”
“赵六说他问他俩为啥住在沙河北啊,那个地方荒草芜棵的,老百姓都出去逃荒了。那个四十多岁的人说,他俩是到那儿抓野鸟的,抓几十个就去开封卖掉。再过几天,他俩就去下一个地方了。”
唐冲大失所望,“你今儿个辛苦了,回家看看吧,晚上还过来。”
小九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张丑和赵蛤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保办公处。他们两个也没有带回唐冲想要的东西,唐冲就让他俩第二天继续出去打听。 傍晚,从东风阁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东风阁的老板闻鹏飞和饭馆两个伙计都从宪兵队回来了,但却一死一伤。上午,他们三个被日本人带去宪兵队问话。闻鹏飞没有遭受皮肉之苦,而他的两个伙计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一个伙计被活活打死,另一个伙计被打折了一条腿。 唐准去找松下太郎说情,又送他两件古玩。松下太郎就同意闻鹏飞回去,并允许他把两个伙计也带走。 闻鹏飞把两个伙计送回了家,那个受伤的伙计还好说,东家拿了一些钱让他疗伤,他和家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被打死的伙计家就不一样了,他家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母亲,妻子还没有三十岁,他们有四个儿女,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一家老小以后该咋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