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时目送着宫督军离开房间。宫夫人才道:“傅夫人,家里要办丧事,只怕招待不周,你还是先回去吧。”
许多人都觉得死人是不吉利的,尤其是待在死了人的地方,会折损了寿数。所以宫夫人才会这般说。她说着还看向宫欣愉。宫欣愉眼泪还挂在脸上,看见姆妈的眼神,紧紧握着阮惜时胳膊的手才缓缓松开。阮惜时却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没关系的,老夫人待我不薄,我留下来帮帮你们吧。”
宫欣愉闻言,眼泪又落下来。她用力抓住了阮惜时的手臂不放松。宫夫人轻叹了一声,感激的看着阮惜时:“那你就帮我好好陪陪欣愉吧。”
她看着宫欣愉:“这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她祖母了。”
“我会的。”
阮惜时说。帮宫老夫人换衣服的事,宫夫人没有让两个孩子看。她让她们回去了房间。宫欣愉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一坐下来,又忍不住抱着阮惜时哭。“祖母……惜时,我没有祖母了……”阮惜时心中一阵酸涩。她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痛苦。她也曾失去了那些为数不多为她好的亲人。任何的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她只能不断的轻抚着宫欣愉的背,给予她安慰。许久,宫欣愉才抽噎着缓过劲来。她摸着手上的玉镯,嗓音哽咽:“祖母肯定是早有预感了,所以才会把玉镯给我们,还说了那些话。我怎么早没有察觉呢,我若是察觉了,昨天一定多陪陪她……”“我想老夫人已经交代完了她交代的话,心也放下了,所以才会安然离世。”
阮惜时道,“老夫人走的很安详。”
“嗯!”
宫欣愉一个劲的点头,眼泪也跟着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祖母没有病痛,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安慰自己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后来她又断断续续的和阮惜时说了很多小时候和祖母的事,最后哭到累了,才停下来。“惜时,我真的好难过。”
宫欣愉靠在阮惜时肩膀上,头哭得有些晕,“以后我就没有最爱我的祖母了。”
“但你还有爱你的阿爹姆妈,还有我们这群朋友。”
阮惜时道。宫欣愉点点头。她紧紧握着手腕上的玉镯。过了好一会,阮惜时没听见动静,再低头,发现宫欣愉竟是哭累了睡了过去。昨晚她们聊到半夜,本就没有睡好,今天又一早被叫醒,得知了老夫人的死讯,宫欣愉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起伏了。阮惜时小心的扶着宫欣愉在床上躺好,看她睡得正熟,一时半刻应该醒不了,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刚到院子,便见管家朝这边过来。看见阮惜时,管家停下脚步:“傅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我想打个电话。”
阮惜时说。“老爷的书房里有,我带你过去吧。”
管家说着,带阮惜时去了书房,然后便识趣的退到门口去了。阮惜时拨通了军政府的电话:“我找傅云霆督军。”
她道,“我是他的夫人。”
她不知道傅云霆这会儿是不是又接任务去了,不过没一会,那边便传来了嘟嘟声,然后就听到傅云霆低沉的声音:“惜时?”
听到他的声音,阮惜时不知道为什么鼻头突然一酸。她带着鼻腔嗯了一声。“你怎么了?”
傅云霆敏锐的察觉出她语气不对,“你哭了?”
他语气顿时危险起来。仿佛只要阮惜时承认了,下一刻他就能带着一把枪过来毙了那个让阮惜时哭的人。“宫老夫人歿了。”
阮惜时轻声道。那边骤的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傅云霆才又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
阮惜时说。“你现在在哪?”
傅云霆又问,“宫家吗?”
阮惜时轻嗯了一声:“我想留在这里陪欣愉两天。”
“我知道了。”
傅云霆道。他并没有多说,就把电话挂了。阮惜时挂上电话,听着里面的忙音,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她知道现在傅云霆很忙,最近战事不断,虽然已经回到云城了,但战火仍在蔓延,云城如今也在死守防线。傅云霆升任督军之后,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的。今天能接到电话,已经不错了。阮惜时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放下电话,转身离开了书房。回到宫欣愉的房间,她还在睡。阮惜时坐在床边上,垂眸看向皓腕上散发着青色水光的玉镯。上一世宫督军受到伏击去世没多久,宫老夫人也跟着病逝了。这一世虽然宫督军活了下来,但宫老夫人还是没有逃脱离世的命运。但起码她不是怀着遗憾和心痛走的。阮惜时有些出神。她这算是改变了上一世吧。“咚咚咚。”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阮惜时看了宫欣愉一眼,起身去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管家:“怎么了?”
“傅督军来了。”
管家道。阮惜时一怔,旋即眉眼便柔和下来。她对管家道:“欣愉睡着了,你找人在外面守着吧。”
说完就朝着前院走去。她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轻而易举的攀过窗户,稳稳落在了房间里。周钦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宫欣愉。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还有眼泪挂在眼角,楚楚可怜的模样。周钦走到床边,低头盯着她脸上的眼泪好一会,然后伸手将她的眼泪抹去了。滚烫的眼泪落在他指尖上。周钦愣了下,旋即又像是触电般猛然缩回了手。他定定看着宫欣愉,眼底各种复杂的情绪闪过,垂下来的手骨关节寸寸缩紧。好一会,他转身欲走。忽的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周钦身子猛地一僵。“祖母,别离开小愉……”宫欣愉带着哭腔道。眼泪又顺着眼眶滑落。她紧闭着眼。在睡梦中,她的身体都因为痛苦而蜷缩颤抖。周钦沉默了几秒,还是转回身去,在床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