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烟旁观者清，奈何桃枝却根本没察觉她话里的漏洞。只担心道：“胭脂，不如下次咱们一块儿吃？”

“真的吗？”

胭脂眼睛微微一亮。她就知道桃枝这个人，粗枝大叶又重义气。只要她把自己说得惨一点，她就会为她想办法。“当然是真的，以后我就带着饭菜下去找你一块儿吃。”

说完，她还转头询问沈姒烟。“沈姑娘，我可以去吗？”

沈姒烟勾唇笑了笑：“当然可以。”

桃枝的饭菜，和下面的一样。等她下去一看，就会知道不是姚妈妈克扣伙食，而是胭脂在说谎。胭脂或许以为桃枝在上面吃香的喝辣的。可事实并非如此。桃枝见她同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胭脂脸色僵硬，颇不自然。她没想到桃枝竟然这么蠢，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提出要让她一起上来。不过算了，她来找自己一起吃也行。桃枝的饭菜一定比她的要好。跟着吃，她也算是改善伙食了。这么想着，她脸色好看了几分。……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桃枝端着自己的那份走了。沈姒烟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眼里露出一抹笑意。这几天，桃枝跟着她，偶尔能改善伙食不假。不过她要去跟胭脂一起吃。那就不好意思了。一盏茶之后，桃枝脸色难看地端着饭菜回来了。“怎么了？”

沈姒烟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问道。桃枝难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即开口。刚才她端着饭菜下去，胭脂欢天喜地。结果见到自己的菜式之后，脸色一下就变了。还问是不是沈姑娘故意刻薄她？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却偏偏只给她两个菜？桃枝想反驳，可却不知该怎么说。因为如果她不下去吃的话，沈姑娘每次都会预留好多菜给她。而且下面的菜也不难吃，和她的一模一样。两菜一汤，荤素搭配得很好。哪里难以入口了？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难受。胭脂好像有些变了。居然问她，是不是真的是为了替她报恩。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她能有什么目的？被亲近的人这样怀疑，她的心瞬间被伤到了。沈姒烟瞧着桃枝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好笑地眯起了眸子。悠然自得道：“为了别人的错误虐待自己，你有这癖好？”

桃枝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沈姑娘，您是在说我吗？”

“是啊。”

沈姒烟睨了她手边的饭菜一眼：“今儿菜色不合胃口？”

桃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从小就是孤儿，哪儿有什么合不合胃口的，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那就赶紧吃。”

沈姒烟的话，犹如一道清泉注入她心中，驱散了一切烦恼。“是，我马上就吃。”

桃枝咬咬牙，抓起筷子就飞快吃了起来。沈姒烟将预先留好的糖醋排骨推过去。“喏，吃点肉。”

桃枝嘴里塞满了饭菜，见到她推过来的排骨。莫名地眼眶热热的。“沈姑娘，您是不是早猜到我会回来了？”

沈姒烟轻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猜得那么准？”

桃枝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沈姑娘不是神仙，可她却莫名觉得她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嘴里的排骨酥香软烂，酸酸甜甜，酱香浓郁。这一瞬。什么不开心啊，什么烦恼啊，通通被抛到一边。吃饭最重要！沈姒烟坐在旁边，见她终于想通，眉眼染上了几分笑意。果然是个通透的姑娘。……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能见到胭脂上来找桃枝。而桃枝在避开几次后，终于被她堵住去路。最终在胭脂一番哭诉之后，就原谅了她。沈姒烟对此并不发表意见。日子是人家自己的，要怎么过，她不会插手。这天，桃枝走进房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沈姒烟抬头看她：“怎么了？”

桃枝赶紧垂眸，盯着自己脚尖，涨红着脸，局促道：“沈、沈姑娘……您、您能不能借点银子给我？”

“你要银子做什么？赎身？”

沈姒烟挑了挑眉。她曾跟桃枝说过，等到了戎狄，就帮她赎身。所以她这次借钱，应该不是为了帮自己赎身，而是帮胭脂。心里虽然清楚，不过她仍旧不动声色。桃枝脸色更红了，声如蚊呐道：“是……”“是胭脂让你来找我的？”

沈姒烟声音淡凉，一如往常。可桃枝却听得心慌，总觉得沈姑娘态度忽然冷了下来。“不、不是，是我看她哭得可怜……再说当年，要不是胭脂爹娘收养我，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今日……”桃枝说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要不是胭脂爹娘早逝，她们也不用从小流落街头。这份恩情，她是怎么都还不完的。沈姒烟似笑非笑：“如果我不借，你打算怎么办？”

桃枝愣了一下，她没想过这种可能。不过沈姑娘要是真的不肯，她也不会怪她。“如果您不肯的话，那我就跟胭脂在一起，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桃枝皱紧眉头认真想了想，出声道。沈姒烟笑着摇了摇头：“桃枝，你还是太天真了呀，你们的命运前程，从来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姚妈妈手中。”

桃枝脸色白了几分，咬了咬唇道：“我明白。”

“所以你要为了胭脂，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赎了身，就意味着不再是奴籍。而是良民。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再低人一等。桃枝咬咬牙，坚定地道：“沈姑娘，胭脂离不开我。”

沈姒烟眼底笑意一闪而过。真是个傻姑娘。不过这么重义气的傻姑娘，不多了。“行了，我答应帮胭脂一起赎身。”

桃枝闻言，猛地一震。激动地看向她道：“沈姑娘，您同意了？”

“是，不过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丫鬟了。”

沈姒烟故意道。桃枝感激地笑道：“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报答这份恩情。”

沈姒烟不禁莞尔：“倒也不必，不过这种事，你跟她商量了吗？”

“我这就去告诉她！”

桃枝激动地起身，飞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