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样菜全都是热乎乎的,像是新鲜出炉的。这应该是裴漠大清早起来后见她没有拿走,就特意换了新鲜的菜进去。宴黛又在冷冻柜里翻找出了几个大骨头,念头一动,出现在了二黑面前。二黑看到大骨头眼睛都直了,直接扑上去磨牙。宴黛打了个哈欠又往炉子里添了点煤,将这个食盒放在桌上摆弄,想着应该怎么跟奶奶说自己梦到了这种东西。正思索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囡囡?”
宴黛有些无奈,开了门,把手里的大餐盒拿给奶奶看。“喏,这个是我……做梦梦到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宴奶奶却笑了,有些吃惊这个餐盒的个头,“这么大?”
宴黛清清嗓子,点点头,一脸无辜。宴奶奶夸她,“我家囡囡就是有想象力。”
宴黛嘿嘿笑了笑,有点心虚。这几样菜全都是肉菜,色香味俱全,三人坐在宴黛的房间里吃饭,在这里专门摆放了一张可以折叠的餐桌。宴黛的卧室在里屋,把房门一关,外面就可以当做餐厅。宴鸣尝了一口醋溜茄子,有些惊讶,“这怎么还是北疆那边的口味?”
宴黛心虚的低下头去扒拉饭。宴鸣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感慨万千。“之前我去过北疆,那个地方虽然落后,但是风景很美,风吹草低见牛羊。”
“当时我最喜欢的就是那里农户做的饭菜了,有一个农户是从南方北迁过去的,做菜的手艺融合了南北两方,做出来的就是这个口味,好久没吃到了……”宴黛和宴奶奶都知道他说的‘之前’是什么意思。宴鸣马上要十八岁,在此之前还没怎么离开过村子。宴奶奶吃了两口菜,叹口气摇摇头,“大清早的吃这么油腻的饭菜,也就你最喜欢,我是一点都吃不下去了。”
要是被人知道,在这个人人吃不饱肚子的年头,还有人被腻得吃不下饭,肯定能气的跳起来揍人。宴黛也是,大早上的没什么胃口,还是喜欢多吃几口热乎宣软的白面馍馍。宴鸣咧嘴笑开了,“那我自己吃。”
宴奶奶摆摆手,“全吃光吧。”
宴鸣是真的喜欢,就着大米饭,将桌上的三样硬菜全都吃了个精光。就连盘子底下的一滴油也得用馍馍来擦干净吃下去。宴黛和宴奶奶就这么看着他吃,他吃得香,两人也不知不觉多吃了一个烤红薯。他们家不怎么做炒菜,大多都是几样小凉菜就着馍馍吃,要么就是直接一大碗面条,然后做几样凉拌菜,或者炒点酱,混在面里面吃。见宴鸣这么喜欢,宴奶奶慈祥的笑着。“你要是喜欢吃炒菜,咱们以后也多做点。”
宴鸣揉着吃撑了的肚子连忙摆手。“奶,我是忽然尝到了以前喜欢的味道,这才忍不住多吃了点,这东西要是天天吃,我的肠胃可受不住,要说胃里舒服啊,还得是咱们阿黛做的面条。”
见哥哥喜欢,宴黛特意在超市里面留了纸条。天气越来越冷了。现在家家户户基本都把农活忙完,只等着过年了。宴鸣去县城找了一个筒子炉,放在卫生所给宴奶奶用。这个炉子也是烧煤的,于是谁有个头疼脑热拿点药,宴奶奶也就不收钱了,收柴火和煤。有人带了一捆柴火过来,拿了几样药,也不急着走,就坐在卫生所里聊天。渐渐的,人聚的越来越多。这里炉子烧的热呼,比家里还暖和,几个老少爷们就带了麻将,象棋,小牌儿,热火朝天的。宴黛这里也不得闲,大清早就有知青来喊她,让她带着书和收音机去知青点坐。吕方涛和沈韵一块来的,直接拉了马车过来,不让宴黛多走半步路,全程坐车。自从宴黛有了收音机以后,这些知青们真是恨不得天天八抬大轿把宴黛直接抬进知青点。现在的知青点,房间里热呼呼的烧着炉子。宴黛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都准备妥当,一个个手里拿着一些书本,纸笔,就等着宴黛了。她弯弯眉眼一笑,将收音机拿了出来。“里面有电池的,来,打开吧。”
燕冬儿赶紧把宴黛拉到炕上,把厚厚的花被子盖在她身上,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听。“听说有一些频道上面有国家局势,大家都等着听呢,还有读英语的台,你可以跟着学学英语。”
宴黛乖巧点点头。没过多久,徐梦带着妹妹徐宁来了。还有曹远平兄弟俩也来了。还有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吕方涛负责打开收音机,扭动着上面的旋钮,一点点的收信号调整频道。调整到了新闻频道,上面正在播报南边的荒情。今年一整年没有下雨,地里的水稻全都旱死了,小麦也没法种,土地干裂,变成了龟壳状。附近的河流湖泊几乎全都干涸,没办法种小麦,明年肯定也是没有什么收成的。现在南部地区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北迁。还有知青下乡活动也在持续展开。暂时没有任何关于高考的消息,也没有知青可以回城的消息,政策都在不停的变化,唯独不变的,就是这些知青们对未来的迷茫。听完这些新闻后,他们都没什么心思继续听英语,学习什么的。不少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家里人写信。有人写,希望能够爸妈想法子把自己捞回去,也有人希望能够在这里安定下来,让爸妈寄点钱过来,等以后成家立业了就去城里探望他们。宴黛和燕冬儿相互依偎着,坐在炕上靠在墙上。宴黛明显感觉到燕冬儿眼底的光芒正在一点点消失。她的情绪糟糕极了。大家都兴致恹恹的散去,吕方涛就来问宴黛要不要回家,刚好他准备出去一趟可以顺路把宴黛送回去。宴黛拉着燕冬儿的手正想说不需要,沈韵却朝她摇摇头,随即转而对吕方涛说,“我送她吧,你忙你的去。”
燕冬儿面色暗淡,就连唇瓣都失去了颜色。她声音有些哽咽,“我……回去给我爸妈写封信……”宴黛下了炕,沈韵把她拉到没人的厨房,这才低声说,“她现在啊,是彻底绝望了。”
“唉,冬儿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想要下乡吃几年苦就回去,她很想读大学,要是她真有这个机会的话,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一个老教授呢,但现在,针对知青的政策,一点都没有改变过,人家只说怎么下乡,也没说怎么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