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鼎天垂眼看过去，只见女子发红粗糙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绿玉。他快速对着胸口处摸了两把，果真没有寻见自己的祖传玉佩。“这是我刚刚在金丝胡同里捡到的。”

“看着这枚玉佩的水头和成色想必价值不菲，这般贵重的东西你还是好生收着吧。”

女子反手就要将玉佩塞过来。梁鼎天清了清嗓子，从她手中接过。“这枚玉佩应当能在都城里买好些宅子，足够保你姐弟二人荣华富贵一世，你就没想着自个私藏下来？”

说着，他掏出方手帕，将玉佩仔细裹在其中。女子声音冷冽，淡淡道。“这般贵重的东西就算我有命藏着，那也没命花出去。”

“还不如物归原主，还回到你手上，说不定你会就此大发慈悲给我们两人一条活路走呢。”

她是料定梁鼎天会因此而感动，便是跛着脚也要一路追寻过来。梁鼎天看着一大一小殷切望着自己的两人，手指搭在膝头上轻轻敲动着。“咱家是个太监，在宫中也是给人当奴才的。”

“此番出宫也是因为要随着贵人出来，等着明日就会返回。”

“你们两人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我无法在城中安置你们，也无法将你们带回宫里。”

说罢，他反手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几锭银子塞过去。随即想了想，又将整个荷包解下来，直接扔到女子怀中。“这些银两就当做是给你二人的赏钱，我都马上就要回去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想想该何去何从吧。”

梁鼎天将手指比在嘴边发出一声悠长的哨响。大周小周听闻此等声音，急忙将马车停在路边。女子焦灼的眉眼肃然放松下来，她握着荷包袋像是握着救命稻草似的。最终才是一咬牙关，半扶着小叫花子步下马车。“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来日落再有机会相见，必当结草衔环报答恩公！”

女子没有留下名姓，说完这话后，匆匆带着小叫花子就此离去。他们二人身形闪动的极为迅速，很快就在巷子口里消失不见。大周望着那两人脚底抹油似的动作，不由得感慨道。“云爷，这姑娘怕不是念过书的，说话这还么文绉绉。”

“也不知道她面纱下的那张脸长得什么样子，模样不好看，怕是也找不着什么好婆家了。”

梁鼎天沉默不语，不打算再去银丝胡同和铜丝胡同。找人这件事情尽人事听天命，凡事还得讲究几分机缘在。待到天色擦黑，他们三人终于返回秦府。清荷早已经站在偏院门外四处张望，眼见着这几人此时回来，立刻让人上前去牵引马车。她怕是已眼巴巴等的不耐烦了，一看见梁鼎天走下马车，忙拥护着他往里走去。“找到文殊了吗？”

“我今日也派包打听出去问过话了，他们也没给个准信，想来怕是不太好找吧。”

梁鼎天面带愧色，把她此前交给自己的东西掏了出来。小布包袱里装着些清荷此前积攒下来的金银细软，掂在手里分量不轻，怕是足够寻常人家几年的过活。“人并未找到，还望你莫见怪。”

闻言，清荷微抿唇角，脸上露出一丝干笑。她自顾自地安慰着自己说道。“要是真那么好找，我早就将她寻到了。”

“本来她孤身一人前来都城我就极为放心不下，要是当年她愿意和我一起卖身给秦家，眼下日子应当也好过些，至少不用像这样四处漂泊。”

梁鼎天眉头紧皱，瞬间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关键点。“你这位好友既是孤身一人，为何又不愿意来大户人家当差？”

“秦府上除家生子外，应当也有签卖身文书契约的，此前我一直以为好姐姐家中是世代代在这里当差的。”

清荷对他缓缓摇头，柔和道。“我不是什么家生子，若上头当真有爹娘作倚仗，便是早早的会被许了人家，哪里还会任由着自己一天天大起来呢。”

“我年少时是住在江陵城的，后来家道中落一路去投奔亲戚，便是在那个时候认识文殊的。”

“结果舅舅舅母心生歹意，想着法子将我卖到大户人家当差去，早先跟着别人学了些规矩，后来才被小姐挑选进了秦家。”

清荷说起那位文殊姑娘此前也和她一起在大户人家当过差，两人算是一贯丫头当中的佼佼者。而后卖身契约一满，十一二岁的丫头也出落的成了个样子。恰逢那时，寄居在江陵城的秦家为自家小姐挑选丫鬟，清荷便被舅舅舅母找牙婆领了过去。“其实那时候众人都想着能够去秦家当差，毕竟他们可是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要不是因为回去江陵城避暑，也不可能直接在城中挑选丫鬟。”

梁鼎天听话听音，随即装作不在意似的问道。“能够请秦家当下人，就是一个丫鬟的穿着打扮或许也比那些寒门小户的小姐来得强。”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那文殊姑娘为什么不跟着你一块儿来呀？”

清荷摇摇头，面上浮现出一丝浓浓的疑惑。“这件事情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或许是她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再后来我们两人就分隔两地，好在她心中惦记着我这么个朋友，几经辗转每回都有给我写信过来。”

“像我这般宫女沾着主子的光，一年能够有几次出宫的机会，每回虽然时日较短，但想着能见上她一面就最好，可惜今年没这样的好运气了。”

清荷说完这话，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失望闪过。她把小包袱搂在怀里，对着梁鼎天粲然一笑。“今日想必让你没少受累，多谢你了。”

“咱们俩人的关系胜过寻常人往后，你若有什么要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一提起这茬，梁鼎天顿时间想起一件事来。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前院便有下人匆匆赶到偏门处，催促着他们二人过去。“府上来人了，二位也跟着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