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就算梁鼎天再怎么不想过去，此刻也不得不走一趟。他也是想要看看朱若雪所看中的这个沈括到底有何等本事，眼下看来自己或许少不了要在其中推波助澜。“我知道了，你们几人先在此处候着，别让人去后方殿中。”

“就算再有人想过去，也得想办法将他们给拦下，不得让他们过去搅了局。”

侍卫赶忙点点头，一路护送着梁鼎天离开筵席。他在场上时，世家公子哥们多少觉得有所拘束。等着梁鼎天一走，刚才又觉得心里宽松了不少，连说话都变得轻快了些。“皇上先前走了了，也不忘留个人在这里守着咱们，眼下总算是把他给盼走了……”“话说这位云公公到底是有何来头？在宫里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飞黄腾达到如此地步，简直让一旁人羡煞不已。”

“你们可还记得司礼监的那个王公公？他头上那个大类总管的名头客是在宫中混迹多年才换回来的，今时今日却是被云公公将风头给比了下去！”

有着梁鼎天在宫中占据半分天地，王有芳最近这些日子消停了不少，连传出的动静都少了许多。众人端着酒杯一阵吸血感慨，话里话外都想着待会儿是否要上前巴结与梁鼎天。奈何谁人都知道秦宫和梁鼎天有过往日恩怨，二人只能择其中一人……梁鼎天走后便是半点也没有听到这些人的议论，自然也无从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竟然还是有着一席之地。他顺着翰林院后方小路，径直来到偏殿中。还没走进去便看见昏暗偏殿中点了灯，人影照射到窗户上，十分隐隐绰绰。“我原以为你今日是不肯同我相认了，现在想来我二人之间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你果然没有将我给忘了！”

秦功略微喘气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他说话时语气中似乎还带着某种隐隐的兴奋劲儿。梁鼎天一听，耳朵瞬间支楞了起来，立刻闪身走到偏殿后。透过窗户缝隙，大致能够看清楚沈括和秦功隔着一道八仙桌子此时对望着。至于此前被沈括所带来的那名蛮奴，竟然不知所踪。秦功见着沈括似乎极为高兴，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伸手扯着胸口衣裳。他今日本就兴致上头，一时间难以自抑喝多了酒，此时此刻面色酡红，说话时也喘着酒气。本就迷离的眼神在眼下变得更加漂浮麻木，看哪里都似乎带着些情谊。沈括面色如同先前那般带着些冷傲和不动声色的疏离。他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功。“你此前愿意帮我举荐进入翰林院参加学友会，我心中自然是感激的。”

“自从我被从宗族册中除名后，一直在沿海经商多年，要是没有这些门路，势必无法在都城中站稳脚跟，也无法再抬起头来。”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借此对我不依不饶，毕竟先前我送给你的银两没有十万也有八九万了，你一年的俸禄加起来都不能抵个零头的。”

话说到这里，沈括嘴边扯出一抹奚落的笑意。他虽然已经成了商贾，名声地位上自然比不得之前当世家公子来的好。可自己眼下手上富得流油，便是那些没落的世家也得想法的和自己攀些关系。这是这些人的嘴脸未免太过难看，就好比之他父亲。整个昌平侯府到穷途末路时，最后还是伸手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奈何此前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的名字被从宗族侧上除名后，今后再难有回旋余地。想到这里沈括的手不自觉收紧，眉头也皱的更加深了，眼中更有隐隐的恨意闪过。他的这般面上神情涌动，落在梁鼎天眼里再为熟悉不过。这样深的恨意，就算没有人命血腥也大差不差了。秦功听着这些话顿时头痛不已，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语气却软了下来。他喝多了酒，半边身子似乎支撑不住。两手撑着放在八仙桌上，勉强抬起头来看向沈括。“贤弟和我说这些话实在是太过生分了……”“我此前在外面赌钱的确是输了不少银两，但若真的想要把亏空给补上，还不是找我爹一句话的事？”

“虽说八九万两银子的确不少，但我们秦府又不像昌平和府那样日落西山，贤弟莫不是把自己看得太为重要了？”

“再或者就是……贤弟实在是不懂文胸的这颗心呀。”

刻意被拖长的尾调里带着意味深长的暧昧。梁鼎天站在外间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瞬间觉得心里恶寒不已。合着秦功还真是男女通吃，眼下的却是将手伸到了沈括身上。这么一个狠人，也亏得他能有所兴趣……沈括眼眸一暗，随即坐下身来。“我给了你那么多的银两，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收心？”

“你也清楚我现在在沿海做的是海运生意，听说你外祖家大舅此番下沿海赴任，管的就是那一代的事情。”

“我今日过来寻你为的就是将话说个明白，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不要派人刻意去碍着我的事儿。”

秦功听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上调挑眉眼里满是得意挑衅。“你也知道我舅舅如今要管沿海一带，现在还不软下身段来和我说话，这般强势做什么？”

“我们秦家如今在朝中几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你若是想要有好日子过，就别同我如此硬碰硬。”

“毕竟……你头上连个世家公子的名头都没有，现在没办法入仕途，这辈子也就无法翻身了。”

“当一个商贾……啧啧，这般不入流的身份放在我身上都是侮辱！”

大乾向来以世家为荣耀，商贾那是等级划分当中最为低贱的一类。商人家的女儿若是想要嫁到世家去，最多只能当个姨娘妾室。就这还是往好的说去，寻常大部分都是被人养在外边当个外室。不仅他们的身份被打上了低贱的烙印，就连接下来的子子孙孙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