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对着梁鼎天骂骂咧咧过一阵,随后又询问起绍念慈的状况。“要不是因为指望她和秦功搭上线,一路上我还真不想带着这么个拖油瓶。”
“容貌俏丽的女子我见的多了,但像她性格如此刚烈的却是少之又少,有时候过于棘手了些。”
梁鼎天依照事实把事情说过一遍,只说绍念慈受惊过度,如今在药物作用下已安然睡去。“她也是个苦命人,我答应的事成之后放她自由身。”
“说起来也有些巧合,她家在她年少时曾经给定下过一门亲事,如今两家虽然已退婚,但她还是想凭借着往日旧情让对方给条活路。”
闻言,沈括摇着扇子的手不住加快,听着背后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心中不免烦躁起来。“她怎么没有提前说明这一茬?”
“这绍念慈可是此前忠勇侯府的小姐,虽然也是一个没落世族,但原先能够和他们家定亲的家族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江北处有头有脸的人家就只有那么些个,不管是牵扯到哪一户人家都是棘手之事……她还藏的怪深呢。”
在江北一带,沿海和内陆地区有着天差地别。像沈括这样的商贾人士素来不会和他们多打交道,便是有着半分瓜葛,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梁鼎天看着天色已晚,沈括又是满身酒气,便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她若真能想办法和江北世家联系上,也不可能让自己就此流落到风尘之地。”
“既然都已经被抄家了,那必然是都城再无人庇护她,要不是咱们此行要带她去江北,她也不可能想起这么一回事吧。”
沈括抿唇点头,很快将此事抛之于脑后。他们原定于明日就要出发,眼下离着天亮就只有两三个时辰在,此时全都没有过多耽搁,尽早回屋歇息去了。次日天刚亮。院外突然传来的匆匆脚步声,将梁鼎天就此给吵醒过来。他迷蒙着双眼翻身从床榻上坐起,发觉自己在宫中当差的这些日子,早已将身体锻炼出肌肉记忆。此时只要听见有细微响动,便是身体比大脑反应的更快。窗外小厮面色凝重的在张管家耳旁低语过几句,后者随即面色一僵。“等着我将此事汇报给大爷,看他怎么说吧。”
说完这话,张管家立刻迈步向着沈括房中走去。梁鼎天推门从屋中出去,正巧看见小厮等人正在往门外马车上搬运行李。今日一去往江北沿海,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返回方寸斋。大家伙此时都要离去,此处只留了一两个兄弟看守。眼下小厮见着梁鼎天起来,面带忧虑地向他急匆匆说道。“云公子,昨天晚上我们值班时,听见后院客房中那位姑娘一直在痛哼出声。”
“她回来时浑身有着那样的伤痛,晚间必定也没有休息好,您看要不要我等出去给她买些外伤药以备路上用?”
梁鼎天伸了个懒腰,望着尚且带着雾气的天色,淡淡道。“此事你们不必多虑,等她醒来之后再说。”
闻言,小厮们点头答应下来,全都迈着步子就此离去。梁鼎天好奇外面人究竟带有回什么样的消息给沈括,此时散心一般向着他屋外走,远远便看见房门大开着。沈括身穿一身洁白亵衣,眼神阴鸷地静坐在床边。站在旁侧的张管家嘴里张合不断,越是往下听去,沈括的脸色就越黑。“皇上猜测的果然不错,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之声,背地里的人都会有所行动。”
“眼下我们不过是寻着人回来问的一回话,他们竟然就将其残忍杀害,看来这一切是在敲山震虎啊!”
沈括忽然起身,在房中烦闷的来回踱步。他抬头瞥见梁鼎天已经走到院门外,猛然抬手招呼对方进来。“云兄,周家母子二人已被人害了。”
“他们两人出了都城门关口十里地外,在官道被人害的。”
听闻此言,梁鼎天心中有轻微的颤动。周家母子算得上是世上最后曾经在梁家当过差的人了,两人在都城里苟活多年都无事发生,如今只是前来答过一回话却突然遭此噩运,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的到背后人意欲何为。“还真是半点不消停,都已过了这么多年还不肯当下。”
梁鼎天眼神骤暗,双手紧握成拳,牙关已不自觉紧咬起来。见状,沈括长长叹了口气。“他们俩人在都城也无其他亲戚在,家中房产早已因为抽大烟赌博输了个精光。”
“如今惨死荒野就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已派人给郡县仵作塞了银子,让人将其收殓。”
“眼下已经打草惊蛇,咱们得尽快离开都城,行动越快越好,半点也耽搁不得了!”
梁鼎天看出沈括眼中的焦急,知道他作为商人在这方面的感官最为敏锐。眼下能够在运河上随意来往的船只少之又少,一旦上了船便是能够安全几分。等着他们一路去到江北沿海,到了沈括的地头蛇地界,安全又会大大提高。“好,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立刻动身。”
说完这话,梁鼎天立刻向着后院走去。眼下绍念慈已经醒来,在院里帮忙的婆子为她端去热水洗漱。此时人正坐在床边勉强梳着长发,动作很是力不从心。梁鼎天站在门外,和铜镜中的绍念慈遥遥对视上。对方神情略微一怔,随后才扯出丝苍凉的笑意来。“云公子,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吗?”
梁鼎天点点头,明白她孑然一身,并无任何行李在,便让婆子搀扶她先行出去坐马车。“船上风大,我让人替你准备了些行装。”
“咱们船上都是自己人,左右没有外人在,等你上了船就可安心了。”
绍念慈紧咬下唇默不作声,片刻才让婆子搀扶着自己出去。昨日得了消息今早要出发,太阳刚升起时,众人就已坐上马车前往渡口。岂料马车行到半路,先他们一步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匆匆返回,只道今日渡口已封锁,谁也不得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