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自己的老朋友家中突然遭此不测,换做是谁心里都不大舒服,沈括此时也是眼神漂浮麻木着。梁鼎天记着此前掌柜曾说过的海兴隆地址,便是开口提议大家先行过去看看情况如何。“田掌柜一家人在岛上怎么也算半个土著了,前些年一直没出事。偏生等着咱们来才闹出这样的事情,其中肯定有猫腻。”
沈括叹了口气,点头附和着。“此事兴许是和我有关,说不定我的好弟弟如今就在北岛上等着我呢。”
“要是真因我连累田掌柜一家,那我身上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罢,沈括面色又暗淡下几分。众人见他心情不好,谁也没有再多开口说话,而是顺着南岛上的长兴街道走去。此时烈日当头,在一众密密麻麻的铺子前,有不少人都坐在门前招揽客人。“我们家今日刚做出来的桂花糕,香气浓郁的不得了,抱着你们吃了一次就忘不了!”
“走过路过的姑娘来看看咱家的绸布吧,这些花色在岛上可不多见,全是让人从海口那里边给运回来的呢。”
“要不是花了大价钱从外海带回来的好货色,我是怎么着也不可能放在铺子里叫卖的!有谁见过这等珠钗首饰,就是买去当陪嫁保证得让夫家高看一眼呀!”
街道两旁热闹异常,此起彼伏的叫掌声丝毫没有停歇。做生意的人眼睛分外毒辣,一眼遍看出梁鼎天等人是外乡人。随着三两个大婶上前,很快便有人甩着手帕招揽他们入店铺里去。“几位大爷姑娘是来岛上游玩的吧?出门在外游玩过后哪能空手回去呢,我们家铺子买的东西可是岛上的特色货!保证你们在其他地方看都看不着呢!”
男女有别的,大婶们只好上前去拉着沈蝶衣。却不料对方是母老虎附身,半点都不吃这一套。“什么印染绸布衣裳,我看你们这料子放在外面几个铜板都能买一匹。”
“狂骗些不识货的人也就罢了,想要骗骗本姑娘,你们几人的功夫可是不到家呢!”
见着沈蝶衣是个不好惹的呛口小辣椒,大婶们顿感无趣,被她吓得连连后退两步。就在众人南来北往,左右看个不停时。梁鼎天忽然看见侧边街道上有处极为显眼的铺子门前堆着大批箩筐杂物。他示意众人顺着那边望过去,说道:“那个地方应当就是海兴隆店铺了吧,听说此前是买粮油杂货的,左右过来也没见着其他铺子在卖。”
一听这话,周围婶子们互相对视一眼,分外狐疑地看着他们。“各位大爷姑娘去海兴隆店铺做什么?那个地方邪气的不得了,可是去不得呀!”
“他们那间铺子左右通行方便,要是半夜里走水,只管嚷嚷一声,周围街坊邻居谁能听不见?”
“可那天晚上出事时,我们大家伙硬是没有听着半点声响,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见铺子里出了事!”
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让众人感到耳膜刺痛,梁鼎天上前与她们搭话,方才得知海兴隆店铺起火起得分外诡异。后半夜突然走水时无人得知,直到次日清晨早起到夜壶的人方才看出不对。原先守在铺子里的伙计因为大火皆被灼伤了喉咙,如今全被各自家人接回,倒在病榻上尚且还不能言语。“好端端的一家人突然就这样散了,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大婶们正自说自话时,沈括已是昂首阔步率先走了过去。大火虽然没有带来人身伤亡,周围百姓却是因着这诡异的事情分外避讳。被火浪烟气熏到发黑的木门半开半合着,房梁下所挂的那些灯笼早已被烧的连框架都没剩,只留着孤零零的铁丝还挂在高处。门前堆积着的各种箩筐杂货多是众人救火时从铺子里抢回来的东西,眼下烧残缺的货物已毫无用处,便是就此堆在门口无人前来拿取。众人走到门边,沈括伸手对着铺子大门轻轻推去。身后大婶们一阵惊呼,急急忙忙劝阻。“你这个年轻后生怎么不听话呀,我们岛上几十年来都没起过什么火,你可不要被邪祟染上身了。”
“正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年轻人莫要等着自个儿后悔。”
沈括走南闯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见过,此时又怎么可能惧怕这些?他拍手要继续推门时,梁鼎天却抢先一步,伸手向着半开半合的门缝里探去。他顺着略微晃动的门板,手指忽然在虚空中夹住一物。将东西带出门来,显入到众人眼前时,大家伙儿方才看清这竟然是一道黄纸符咒。“子不语,怪力乱神。”
沈蝶衣对此分外不屑,挥手朝着梁鼎天指间打去,霎时将那道黄纸符打的飘零落在地上。“谁还会信这些东西呀!”
梁鼎天对她的各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反手将门顺着往里推开,霎时一股被火熏过的烟尘焦炭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三进三开的铺子左右共三间门面,左右两旁半月形拱门各自通向别处,想来内里还有好几处小院。这等规模在南岛上极为罕见,他们大多是在自家所住房屋外留出一间房以做铺面,却是没有谁家能够有这么大的地方。原先异常繁华的海兴隆店铺,眼下不曾有半点人声鸟语,一场大火将此处的人烟气都给带走了。沈括看着满目疮痍的铺面,感慨说道。“我刚被赶出都城逃难来到海口时,在路上偶然结识田掌柜。”
“阴差阳错下得知他也是犯罪之身,眼下正想找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去处得以庇护。”
“因着我们二人分外投机,我派人私底下打探过他的底细,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而后便想着法子帮了他一帮。”
“再后来田掌柜在海口安家,才过半年却是听着都城有消息传来,无奈之下又只好举家迁往临州岛。他这铺面乃是我当时花钱购置下的,牌匾的提字还是我亲自手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