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直气壮道：“当初你明知那死丫头是乾王府的小姐，还千方百计虐待人家。”

“这下好了，怕她怀恨在心，回府后伺机报复，咱们就只能一错再错——当初要是没这些破事，咱家至于这样？”

“也不知我祖上造了什么孽，才让我娶了你这个晦气娘们，呸！”

说到此处，苏城像在看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捏着拳头，恨不得将刘芝剥皮抽筋。当初他真是瞎了狗眼，才应了这门亲事！话说的倒是好听，可刘翠花的心里清楚的很呢，不留情的拆穿他：“哼，你这马后炮倒是好听。”

刘翠花啐了一口，两手叉腰，冷眼看他：“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就让死丫头天天干活，还把人卖了。”

“送小飞上京的馊主意，也是你亲口说的，要是没这回事，再不济，咱们也有养恩在，死丫头回了京，要是敢拿咱们怎么样，那桃花村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她活活淹死，现在好了，倒成了咱们的不是了。”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冤枉你了，现在说的倒是好听，我告诉你，这锅我可不背！”

的确无一字虚言，苏城憋了半天，也无从反驳。刘翠花就像是大获全胜的公子，高高抬起头，得意极了：“瞧瞧，无话可说了吧？”

“你！”

苏城半靠着，闻言挺起腰，又徒劳落了回去，脸红脖子粗道，“你别得理不饶人！”

同床共枕数十年，刘翠花如今总算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平日他得了理，怎不见他饶过人？刘翠花还想再冷嘲热讽几句：“你平日……”才说几个字，苏木忍无可忍插嘴。“行了，别吵了！”

苏木“腾”的一下起身，忙活大半天，他好不容易点着的火要死不活的，自家爹娘竟还有闲心吵架。越想越气，苏城一屁股坐下，干脆当个甩手掌柜了：“我不管了，看你们两个这么精神，家里没米了，你们看着办吧。”

苏城夫妇不约而同看她。“没米了？”

“怎么可能！出门时不是带了很多米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开口，刘翠花的声音尖锐得像根针，苏木觉得烦，口气愈发的差了。“你们说呢？我家四张嘴呢，我和哥这两天都省着吃，就你和爹，每顿两大碗，少一口都不行！”

他腹诽像养了两头猪似的，抱着手臂道：“实在不行，大家今晚上就一起饿肚子吧。”

“这怎么行？”

苏城瞪大眼。人是铁饭是钢，他饿一顿都不愿意，思前想后：“我去借一些来就是，我怎么说也是秀才，他们少不得卖我个面子。”

要是谁敢不借，将来就别想要他给自家后辈开蒙。说做就是，苏城招手：“拿根棍子过来。”

苏华去了外头一趟，回来时哆嗦着递过一根棍子，苏城掂了掂，心里不太满意。不过出门在外，也不好太将就。苏城一使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外走去。也是巧了，周福家的帐篷正好在隔壁，苏城毫不客气的把头探进去：“有人在没？”

周福端着碗，一见是他，神色就变得微妙。“你来做什么？”

旁边还有他一家几口，苏城还是要脸面的，不想当众说，招了招手：“你出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周福没动，口气不耐：“有话直说，别磨磨唧唧的，外头那么冷，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请不动我出去。”

苏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想硬气些，转身就走，可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要是不想今晚饿肚子，他只能开口。权衡利弊，苏城捏紧拐杖，一脸屈辱道：“那什么，我家没米了，你给我一些吧，改日再还你。”

说是借，可他并非是询问的语气。不知道的，还当是来要债的呢！周福心里冷笑，一碗个不乐意，重重把碗摔到桌上。“没有！不借！”

苏城一听就摔了拐杖，怒气即将脱口而出时，肚子“咕噜”响起来，提醒着他不要轻举妄动。他从前眼高于顶，交好的人寥寥无几，若是得罪了周福，可无人再借他米了。这个事实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再开口时，他声音弱了许多：“不是……都是一个村的人，互帮互助嘛，往后我也帮你。”

周福板着脸，直接起身把他往外推：“废话少说，赶紧走，不借就是不借！”

雪花顺着领口钻入，冻得苏城直哆嗦，踉跄几步，脾气也上来了：“乡里乡亲的，你别这么冷血！”

冷血？周福冷笑，他今日还真的就冷血了，两臂一张挡住门：“瞧你这话说的，乡亲再亲，还能有闺女亲？你怎么不去找昭丫头拿米？”

如今村里谁还不知时昭和苏家恩断义绝，周福就是故意想羞他。苏城心知肚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还是没忍住：“周福，我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你别太过分！”

“我随口一说，苏秀才怎么生气了？”

周福摊开手，佯装无辜，“苏秀才，你可别多想，对了……”周福话锋一转，感叹一般道：“苏秀才啊，你说这荒郊野外的，不比在村里，大家都自顾不暇，有些东西送出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所以还是自顾自家比较好，你说可是？”

一字一句，都化为无形的巴掌，打在苏城的脸上。苏城风光了半辈子，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甩手就想骂人。却被人抢先一步：“说谁是狗呢！”

苏华不知何时出来了，这时气势汹汹冲过来，揪住周福的衣领：“你不借就不借，骂我爹作甚？”

周福冷笑一声，丝毫不怕：“呸，你家要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该来找我借米。”

“再说了，我说的不是实话？你们家自作孽，不可活，连闺女都不管你们，我只是一个村的，凭啥借给你米？”

苏华双目瞪圆：“你……你……”他想反驳，却无从反驳。既然说不过，那索性拳头说了算，苏华咬紧牙关，挥起一拳落在周福的脸上：“看我不打烂了你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