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面面相觑：“不走了？”

“对。”

周康点头承认，“今晚就歇在这里。”

他这个决定虽有私心，可也是顾及大家伙的身体。但村民不懂他的良苦用心，表面上装作无异议，可在周康走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村长这是糊涂了啊！”

周福前两日提议休息片刻，被周康好一顿骂，原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他心里不高兴，冷冷“哼”了声，倒没说话。一个妇人阴阳怪气道：“休息就休息吧，我也没意见，可村长平日看着是大公无私，如今竟为那丫头破例了。”

周忠国把手插在袖子里，闻言冷笑：“也不知道那死丫头有什么好的，让村长把她当成了宝。”

不过发个烧，就连路都都不得了。众人说着说着，摇头“啧啧”。随他们在背后议论，周康自顾自搭起帐篷，将时昭搬到里头，不再受寒风侵蚀。到了做饭时，周秀又发愁：“咱们就只剩些糙米了，咱三个能填饱肚子就醒，可昭丫头生病，得吃点好的，这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一个疑惑冒了出来。前两日时昭说蛋肉还多，可她刚才翻来找去，连影子都没见。是她记错了？燕元洵一直没走，跪坐在垫子上，背挺得比松还直，闻言目光微动，忽然问：“爷爷，这附近可有湖？”

周康年轻时来过此地，闻言绞尽脑汁想了想，合手道：“有是有，不过燕公子要做什么……”看着燕元洵笑而不语，电光火石间，周康后知后觉明白了。“燕公子，你这是要去抓鱼？”

“是。”

燕元洵点头承认。“不行不行，这不行。”

周康摇头如拨浪鼓，先不说燕公子体弱，再说自家已占了他许多便宜。这时再让他为自家抓鱼，他没这么大的脸。不过抓鱼倒是可行，周康想了想：“我去，燕公子你好好养身体。”

下了大雪，湖面上定已结冰，周康拎上锤子，正要出门之际，燕元洵伸出手，不偏不倚挡住他的路。“还是我去吧。”

周康就算再傻，这时也琢磨出不对劲，燕公子对自家关照太过了吧？他一时无言。约莫是看出他的想法，燕元洵淡淡一笑：“时姑娘生病约莫与我脱不了干系，就让我将功赎罪吧。”

周康以为他是说时昭冒雪救他，摇头道：“这怎么能怪燕公子……”他劝了许多，奈何燕元洵心意已决。实在无计可施，周康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两人一同前往，燕元洵同意了。冷辉一看，马上举手说也要去。一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周康循着记忆，饶了一大个圈才找到那片湖。水面果然结了冰。冰封十里，晶莹剔透的冰面上覆着层薄雪，人一上去，脚步便打滑，隐约能见冰下的流水。周康半跪下，抡起锤子敲冰面，几下后，连丝裂缝都没砸出：“不行，冰面太厚了。”

冷辉撸起袖子：“爷爷，我来吧。”

周康到底是老了，比不得年轻人身强力壮，闻言也不推辞，将锤子给他。“公子，爷爷，你们让开一些。”

两人退到后头，冷辉朝手心呵了两口热气，高高抡起锤子，气势摆的很足锤子裹着寒风砸下——砰！冰面平滑，不见一丝裂缝。“砸开了吗？”

周康探头，定睛一看后愣了愣，立即打圆场，“这才一次，恐怕要多砸几次。”

“是，对，爷爷说的没错。”

冷辉连连下头，重新提着一口气，再次抡起锤子砸下——巨声过后，冰面并无半分变化。冷辉“……”燕元洵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虽未明说，可眼神明晃晃的透着一个意思——废物。冷辉不信邪了，他高高举起锤子，重重落下，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也不过是把冰面砸出了个坑。四周鸦雀无声，气氛很是尴尬。即便周康有意想给他台阶下，一时也找不出借口。“这……这……”燕元洵慢条斯理地折起袖子，朝冷辉摊开手：“给我。”

周康本不放心，可看冷辉二话不说将锤子给了他，咽下到嘴边的话：“燕公子小心。”

冷辉最有自知之明。他擅长医术，武功不及钟白，更不及公子的万分之一，现下三人，的确让公子来最好。周康不知这些，满眼担忧。燕公子平日看着弱不禁风的，不会……他出神的想到一半，冷不丁耳边一声巨响。砰！周康吓了一跳，退后半步，原是燕元洵拎锤砸在了冰面上。不比冷辉的雷声大雨点小，这一捶下去，冰面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在周康震惊的注视下，裂缝扩大。在那块冰沉入水底之前，燕元洵护住他往后退，只听又是一声“砰”，冰面出现了一个窟窿。随后就不必燕元洵动手了。空气注入水面，鱼儿争前恐后游过来，冷辉把网撒下去，收网时里头多了十余条鱼。“够了，回去吧。”

燕元洵放下袖子，立在风雪中，依旧是平日那副病秧子模样。但周康不敢再小觑他，感叹燕公子有病在身尚且如此厉害，若是痊愈……可惜了！三人原路返回，周秀正四处找人，看见三人回来，急忙迎过来：“你们一声不吭的，这是去了哪？”

“出去了一趟。”

燕元洵云淡风轻道，侧眸看了冷辉一眼，后者会意，将鱼递给周秀。“奶奶，这几条鱼你拿回去，给时姑娘炖汤喝。”

这是哪来的鱼？周秀愣住，一时不知该接还是不接，周康走到她身边，小声道：“这是燕公子他们亲自网的。”

至于他自己，他一字没提。毕竟他虽也出去了一趟，但没出半分力。“这怎么好意思……”周秀手捏着衣角，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无亲无故，她怎好意思收。“无妨。”

天光清冷，燕元洵神情却很十分温和，“这是我报答时姑娘的。”

如今昭丫头正是该补身体的时候，周秀听了，顾不上再推辞，连连道谢：“多谢燕公子。”

这天越发的冷了。雪花纷纷落下，天地被银装素裹，帐篷内内火堆熊熊燃烧，火光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