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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
火光与月色笼罩,万籁俱寂的聚落中,清脆的高跟鞋声从三人身后传来;它不紧不慢的靠近,仿佛是在华丽的长廊间悠闲漫步。 浑身紧绷的安森与费尔同时面色一变,紧张的交换着彼此惊恐的目光。 显然他们脚下的烂泥地,根本不可能发出只有青石板或者马赛克砖才能拥有的,清脆悦耳的脚步声。 那么这个声音究竟属于谁,答案就很明显了。 带着诡异节奏的雍容步伐,和表情各异的三个人扭头的动作形成了微妙的和谐;癫狂抽搐的尸潮宛若长裙的拖拽,众星捧月般围绕卡米尔夫人左右。 原本红润的肌肤已经完全枯槁,甚至连头颅的形状也清晰可见;雪白的长发杂草似的披散,长裙变成了黑一块红一块的破抹布,包裹着干尸一样的躯壳…和已死之人没有任何区别。 即使如此,即使只是站在那儿,这位早就该死了无数次的卡米尔夫人依旧透着令人胆寒的恐怖——更别提周围还有几十上百怎么杀也杀不死的尸潮。 枯槁的手掌缓缓抬起,指向她流血瞳孔中映出的三人身影;数以百计的腐尸们像是听到命令的猎犬,早已溃烂的脸孔露出了残忍的狰狞。 “莉莎!”汗毛竖起的安森浑身一个激灵,大喊的同时“啪!”
的打起了响指,【烟娱家】和迷雾烟斗同时发动,滚滚浓烟中涌出数十道眼“烟锁链”涌向站在原地的卡米尔夫人。
得到命令的女孩儿立即开火,阻击着发了疯般扑上来的腐尸们;蒸汽喷枪在她手中炸开近乎没有停歇的轰鸣,在尸潮中溅起一道又一道血浪。 下一秒,涌动的“烟锁链”瞬间缠住了卡米尔夫人的身体,将她从头到脚包裹成了白色的“蚕茧”;随后这些锁链逐渐交融,愈发收紧。 其实想要束缚住对方,最好的办法是干脆将变成硬度和韧性都超越钢铁的“烟丝线”,缩小体积增加数量,再赋予腐蚀性的效果。 问题在于效果越强,对精神造成的负荷就越重;以安森现在的状态如果要给【烟娱家】增加这么多属性,怕不是要当场昏迷。 已经脑袋疼到快爆炸的安森一边维持着【烟娱家】的效果,一边再次拔出“匕首”左轮对准身后: “费尔·克雷西,动手!”年轻的克雷西家主不敢怠慢,果断甩出一道半透明的水汽,率先开路逃跑。 几乎同时,拓印了【升腾之火】的铅弹抢在莉莎甩出去断后的手雷爆炸前,精准命中了即将落地的一颗。 “轰——!!!!”
刺眼的火光照亮了黯淡无光的黑夜,无数碎裂的尸骨随爆炸卷起的浓烟冲向天际,散落在地面。 被层层锁链束缚的卡米尔夫人则“恰好”处于爆炸的正中央,被逃无可逃的气浪和高温撕碎,融化,变成了飘散的灰烬。 面对着灰飞烟灭的敌人,三人头也不回的向着出口狂奔。 虽然无法确定卡米尔夫人究竟是黑魔法施法者亦或者咒法师,但在亲眼见证两次被打碎后依然能再次复活后,安森根本没指望靠这样就能消灭对方,只是争取逃跑的时间罢了。 安森甚至怀疑,始终在追杀他们的并非卡米尔夫人本身——假如她当时没有撒谎,那么在这组由贝克一家中组成的平衡中,贝克代表“冷静”,诺拉代表“勇敢”,卡米尔夫人代表“恐惧”。 冷静可以理解为理智思考,不掺杂任何感情与无端猜测,纯粹用现有事实和证据推理事情的发展流程;勇敢也能称为冲动,不考虑任何后果与周围实情的警告,冒失直接的推进或改变事情的发展方向。 作为平衡的最后一环,主动跳出来追击他们这些“入侵者”卡米尔夫人,怎么想也不能称之为“怯懦”。 所以要么是被迫,要么就是他们见到的“卡米尔夫人”,只是对方故意放出的幻象,亦或者傀儡。 黑魔法和咒魔法或许形式不同,但都有“施法范围”方面的限制——对方可以无穷无尽复活村民包围自己,又能紧跟着费尔·克雷西一路杀来…嗯?! 没有任何征兆,形容枯槁的卡米尔夫人再次出现在了三人面前,挡住了逃生的必经之路。 “你!你!你——!”
“你们这些入侵者,刽子手!”
“你们要付出代价!”
凄厉的尖叫声化作恐怖的音浪在空气中炸开,挡在最前面的费尔·克雷西浑身一震,血浆从耳朵和眼角喷涌而出,胸口像是被看不见的炮弹命中,整个凹陷下去。 但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反手甩出一道气浪的同时,双眼已然猩红。 一根巨大的血肉触手从卡米尔夫人脚下破土而出,如同盛开的鲜花,从中央张开螺纹状的血盆大口,将那枯槁的身躯一口吞了进去。 “噗——!”
乳白色的水雾炸开满天血色,连同触手和卡米尔夫人一起撕成了碎片。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费尔·克雷西大声喊道,一边扭头向着右侧方向狂奔一边不断朝周围甩出一道道水汽,清空遮挡视野的农舍和蜂拥而至的腐尸: “这帮腐尸们…我们必须想办法限制它们的行动,不然就算没有卡米尔夫人,依然还是逃不出去!”
反手一枪打爆了两个腐尸的脑袋,安森直接脱口而出:“那你有什么办法?!”
“贝克公馆!”
费尔·克雷西抬手指了指远处那座三层建筑:
“腐尸们不敢靠近它,反过来说如果能想办法把它们关进去,这些家伙也就逃不出来了!”这个咋一听很荒谬的“逆向思维”,认真想想似乎又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于是安森果断答应:“没问题!”
“好,那跟我来!”
话音落下,费尔·克雷西果断调转方向,朝着公馆方向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面无表情的安森突然抬手拦下了想要跟进的莉莎,反手扬起“匕首”左轮,然后…… 瞄准费尔的后颈,扣下扳机! …………………… “塔莉娅…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漆黑的夜幕下,漂浮在天空中的少女露出了名为“好奇”的可爱表情,用最单纯的口吻轻声道。 当然,若是认真观察,就不难发现她脚下的,巨大到堪比参天古木的血肉触手,正如同高塔一般支撑着少女屹立在“林海之巅”,令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和对面同样娇小的身影四目对视。 拥有雪白色长发的少女面色惨白,猩红的双瞳正在不停地流血,精致如洋娃娃似的裙子也早已破破烂烂,露出了白嫩到近乎透明的肤色。 “你明明很清楚莉莎,我亲爱的莉莎,是和你不同戴天的仇敌,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悄无声息的杀死她,甚至占据她的躯壳为己所有。”
“当然,如果你真这么做,塔莉娅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哪怕会被那些该死的守墓人觉察,也要将你千刀万剐,魂飞魄散。”
“但塔莉娅还是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露露不想那么做。”
一头雪白色长发的少女云淡风轻,精致的脸孔无悲无喜:“露露,羡慕莉莎。”
“羡慕?”
“莉莎有哥哥,姐姐,父亲…莉莎过的好幸福,露露羡慕莉莎,露露…也想像莉莎那样。”
“露露,想和莉莎做朋友。”
单纯直白的话语从女孩儿的口中一字一句的吐出,机械到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或者说,没有任何的感情。 怯懦,冲动,理智…女孩儿已经将她所有的感情,连同力量一起分给了她自己创造出来的“家人”,现在的她既没有任何遭到背叛的愤怒,面对强敌时的冷静,亦或者即将死于他手的恐惧。 有的,只剩下憧憬。 她到现在还记得在见到莉莎,那个和自己相差仿佛的女孩儿时对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以及和自己炫耀家人时的得意。 那种感觉超越了对力量,对财富的追求和渴望;女孩儿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莉莎并没有撒谎,她是真的无比在乎自己的“安森”,那个属于她的“安森”。 女孩儿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哪怕她给自己准备的家人也是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关心她,恐惧她——但像莉莎那样的情感,却是闻所未闻。 那种憧憬,让她发自内心的想和莉莎成为朋友;哪怕她很清楚这样有多危险,不停体会过的情感还是让她想把莉莎留下,哪怕自己会因此付出很多代价。 “朋友?”
塔莉娅的微笑逐渐冰冷:
“可笑的理由——即便是真的,难道你以为卢恩家族就会因此而收手?”“塔莉娅真是替安息之土的守墓人深感悲哀,被他们视为隐藏手段和秘密武器的存在,竟然是这种无知到荒谬的骗子!”
面对塔莉娅的冷嘲热讽,“露露”没有任何回答,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对方的身影。 无需开口,想要说的话双方已心知肚明。 下一秒,塔莉娅身下的巨大的触手突然长出了枝杈,毫无征兆的刺入了少女的胸膛! 一动不动的少女就像是真正的洋娃娃,被穿在枝杈上缓缓升起;单薄的胸膛被砸得完全变形,却不见一滴鲜血。 但攻击却并未因此停止,刺穿胸膛的枝杈迅速神长出成百上千个更加细小的触手,同时从面前和背后袭向那动弹不得的小小身躯。 “噗——噗——噗——噗——噗——……” 面带冷笑的塔莉娅看着瞬间千疮百孔的身影…这是她从幽渊之主那里“学”到新招数。 和同时拥有黑魔法和血魔法两种力量的对方相比,“家学渊源”的塔莉娅虽然无法做到完美复刻,却在某些方面更胜一筹。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咬声,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露露”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块血肉,一片碎骨都没有留下,仿佛像是不曾存在过。 只剩塔莉娅独自屹立与夜幕之下,默默地眺望着远处仍在火海之间的聚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是的,塔莉娅很清楚你其实并没有撒谎,尊敬的露…不。”
少女顿了下,淡淡的开口道:
“尊敬的诺露拉·贝卡米尔阁下。”……………………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划破夜空,在泥泞的地面上炸开一个巨大的土坑。 费尔·克雷西震惊的看着地上的弹痕…只差一点儿,一点点儿,自己的脖子就会连同脑袋一起,变成看不出形状的血肉。 他猛地回首,死死盯着正面无表情,用左轮枪口对准自己的安森·巴赫:“你疯了吗?!”
“别告诉我这不是故意的,我能感觉得到!”
“没错,这就是故意的。”
轻轻叩开击锤的安森云淡风轻道:“顺便多说一句,我没有疯——恰恰相反,我现在很清醒,清醒的想通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那种本地特产的茶汤,它那神乎其技的效果。”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觉得茶汤的效果还没有解除,担心我失控就要杀死我?!”
费尔·克雷西怒不可遏:
“安森·巴赫阁下,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理智的合作对象,但貌似我好像是看错了!”“茶汤的效果已经解除,我的魔法刻印已经不会再出现失控的情况了,这千真万确——就算是失控,那也应该不出在我,而是你的身上!”
费尔举起手中长刀,不屑的冷冷道:“和我相比,你喝下那个茶汤的时间更晚,更有可能还处在随时失控的边缘,不是吗?!”
“没错。”
安森果断的承认了:“你说的很对,和最开始喝下茶汤并且曾失控过一次你相比,喝的更晚并且到现在仍未失控过的我,失控的概率确实更大一些,但……” “请问因为失控而被留在房间里,始终和莉莎待在一起的费尔·克雷西阁下,您是怎么知道我也喝了的茶汤的?”
“还是说,我应该称您为……” “卡米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