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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的长桌前,叼着烟斗的安森瘫坐在靠背椅上,有气无力的抬头望向震惊到站起来的西尔则,额头冷汗密布,胸口更是像破风箱似的不断上下起伏。
但事实上这仅仅是他故意表露的假象,或者说不再压制从辩论开始后对方带给自己的压迫感,靠着强撑假装自己云淡风轻。 伴随着血脉之力被激活,安森现在的状态实际上出奇的好,精力和体能几乎都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连带着咒魔法的敏感度也因为精力恢复得到了略微的加强,甚至可以觉察到西尔则因为震惊导致魔法反应出现的紊乱。 这也是求真修会将圣杯骑士称为“最强血脉之力”的原因…其它血脉之力同样强势,但无一例外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负担,唯有圣杯骑士走的是“恢复+强化”路线,负担最小。 但也正是这一点点的强化,让原本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终于恍然大悟。 比如…为什么奥古斯特会说,参加试炼是成为亵渎法师最快的途径;比如为什么西尔则会在自己赢得第二轮辩论时,称自己“不愧是一名咒法师”。 赢得辩论的关键在于掌握主题的定义,而成为合格咒法师的必经之路,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扭曲世间的一切。 换句话说,辩论的本质就在于谁掌控和扭曲自然法则的能力更强——至于是否符合现实,根本无关紧要。 感受着身体内涌动的力量,明明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安森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亲爱的安森,你真是给了我莫大的惊喜。”西尔则深深吸口气,带着骇人的表情缓缓坐回了椅子,头顶的光束也随之落在了他的身上:“非常好,我一定会弄清你死而复生的原因——第四轮辩论,我的观点是先有生命。”
“因为死亡并不是存在生命的必要条件,并且如果没有生命存在,死亡也没有了其存在的意义。”
“我反对。”
咬着烟斗的安森有气无力道:“生命作为一个存在形式,死亡是其确立的最终论述,无法死亡的存在反过来说也就无法证明其拥有生命,因此必然是先有死亡,再有生命。”
安森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尔则的表情,他必须在避免被对方觉察到自己失忆的同时,弄清刚刚究竟是怎么输掉上轮辩论的。 “反对,不会死亡的存在同样可以拥有生命。”
西尔则面色僵硬的淡淡道,凌厉的目光同样在安森的脸上反复打量:“我现在就可以证明这个观点。”
证明?安森微微愣住,这要怎么证明? 下一秒,嘴角“迷雾烟斗”涌出的烟圈忽然扭曲,凝结成了毒蛇的形状,猛地向他的左眼扑来。 瞳孔骤缩的安森果断解除“隐匿”,企图靠【烟形人】避开这致命一击;但自己的施法范围仿佛如同不存在一样,被对面西尔则的气息完全压制。 根本不给他闪躲的余地,突然出现的“烟毒蛇”就已经钻进了他的眼眶。 “噗——!”
眼球碎裂的瞬间,另一缕烟雾顺带撕开了他的喉咙。 糟了……面色惊恐的安森甚至来不及反抗,恍惚间视野就陷入了黑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一仰,像刚才那样瘫在了椅背上。 数秒之后,刚刚复活的尸体再度失去了生机。 但西尔则并未立刻放松警惕,依然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安森的尸体,张开的“领域”近乎无死角的在监视周围每个角落,每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魔法反应。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着安森·巴赫已经开始逐渐冰冷的尸体,微微松口气的西尔则反而更加的费解了。 他非常确定刚刚安森“复活”的那一瞬间,出现了非常明显的魔法反应,但绝对和咒魔法途径没有任何关系——区区一个连图托儿都不是的进化者,根本不可能掌握“否定死亡”的能力,没有“领域”的他更不可能造成“扭曲滞留”。 难道是他身上某件…“突变物品”的力量?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西尔则扔到了脑后——死而复生和避免被杀死是两个层次的改概念,前者可是连图托儿也不一定能掌握的能力,更别说区区一个高阶的进化者。 突然,某股无比熟悉的气息在他张开的“领域”中飘散。 神色骤变的西尔则猛地抬头,随即便看到都已经凉了的安森·巴赫,再一次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坐了起来!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的他脸上同样洋溢着浓浓的困惑。 这…刚才…发生…什么了? 记得以前濒死血脉之力的时候,反应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次的那么强烈,感觉…恢复和强化的效果,足足比平时多了一倍啊? 感受着从头到脚澎湃涌动的力量,完全没有刚刚总计半小时记忆的安森一脸的莫名,拼命抑制着自己内心错愕的他仍旧楞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西尔则看见了,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啪——!”
根本不给安森任何反应的余地,双眼猩红的他直接控制烟雾锁住了安森的脖子:“说——你和奥古斯特究竟是什么关系!”
“别想再试图撒谎,那个自私的混蛋为了保护你连自己的血肉都可以舍弃,你一定和他有莫大的联系,是不是他派你来的?!”
被勒住喉咙的安森涨红了脸,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拼命忍住内心的慌乱和疑惑,假装镇定。 西尔则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时的从容,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他看到了,就在“尸体”出现魔法反应并复活的一瞬间,他亲眼看到了安森身上长袍的右袖短了一小截。 那一截就是安森·巴赫复活的关键,如果不是全方位的监视根本觉察不到——在他被自己杀死的瞬间,尸体上所有的致命伤全部都被修补完毕。 他身上的这件长袍,就是奥古斯特的血肉! 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西尔则,安森苦苦挣扎,但即便是翻倍强化过的血脉之力,在亵渎法师面前依旧显得螳臂当车。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明白究竟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怎么会让这家伙那么怒不可遏? 就在满腹疑惑的安森视线逐渐昏暗的瞬间,西尔则愤怒的脸庞毫无征兆的炸成了碎片。 “砰——!”
迸溅而出的血浆连带着骨头和器官的碎片,喷洒在他的身上和脸上;几乎同时,束缚着他脖子的烟雾随之飘散。 满脸错愕的安森看着对方的无头尸体晃了晃,和刚刚的自己一样瘫倒在对面的椅子上,粘稠的血浆像间歇泉似的从炸开的断口不间断的涌出。 但下一秒,喷涌的血浆就开始逐渐凝结,像打字机一样从下向上,从内到外,一点点的复原了他的头颅;骨头,器官,血肉,最后是皮肤和毛发…除了身上和周围的血迹,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所以…这又是什么? 一片死寂中,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安森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计划的同时开始复盘刚刚的经历。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失去的记忆绝对不止十五分钟,更重要的是,自己意识中竟然还残留着一部分被穿眼而死的记忆! 以往每次濒死触发血脉之力的能力,都不会出现死亡画面的残留,也没有任何一次失忆的时间超过十五分钟以上。 难道说自己被杀死了两次,然后连续触发了血脉之力的效果? 实事求是的说,他并不清除自己血脉之力真正的能力是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恐怕并不只是血脉之力那么简单;而西尔则会愤怒到失去理智,恐怕和奥古斯特不无关系。 “很好,非常好。”
似乎过去了很久,坐在对面的西尔则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不可遏,开始用一种十分为妙的表情打量着安森:“恭喜你,刚才的辩论是你赢了。”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输的一方即便自己不动手,也会被这个扭曲领域直接抹杀;我搞不懂你的死而复生究竟是什么把戏,但奥古斯特留给你的那件小礼物…应该不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下次你再输的时候,我不会再这么客气了,而是直接将你全身都碾成碎片——希望届时你还能带给我和刚刚相同人的惊喜。”
“另外,假如你连续输掉十次,这个扭曲领域会直接启动抹杀机制,即便是图托儿也难逃一死,不管是那股诡异的突变气息还是奥古斯特送你的小礼物,都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缓缓直起身,西尔则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微笑;满身的血污的他犹如地狱中走出的索命使者,一双血瞳直勾勾的盯着安森脸上那掩盖不住的慌乱: “所以…还继续吗?”
…………………… 死寂的黑暗中,一场看不见尽头的辩论正无休止的进行着。 早已面目全非的长桌两侧,口若悬河的二人不断驳斥着对方的论点,理智的话语并不能掩盖已经犹如实质的杀气,每一次开口仿佛都是在刺出足以致命的利刃。 每当一轮结束,腥臭的血浆就会再次浸透桌面,爆头,窒息,斩首,撕裂,剖心,穿刺……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安森尝遍了各种各样的死亡,并且也亲眼目睹了西尔则那多到让人大开眼界的花式自杀。 虽然每次死亡前十五分钟的记忆都会消失不见,但靠着每次死亡瞬间的闪回,安森终于还是总结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首先,试炼环节中出现的主题不会再重复出现,同时上一轮辩论的胜利方,其论点会在之后的辩论中得到保留。 这是在“血液是否有颜色”中,安森被西尔则用“血液是蓝色的”直接捏爆脑袋而总结出来的。 其次,不仅可以用现实中存在的例子证明自己的观点,还可以直接通过咒魔法扭曲自然,强行证明。 这貌似是件好事,但对自己而言毫无意义,甚至还是个坏消息——因为西尔则是个图托儿,自己在他面前连张开施法范围都办不到。 最后,西尔则“死而复生”的能力貌似存在某种限制,简单来说他会有一定的“死亡抗性”,曾经杀死过他(包括自杀)的手段对他造成的影响最小,很可能是他每次输掉辩论后主动自杀的原因。 但这个情报对现在的安森仍然意义不大,因为赢不了辩论,凭自己根本杀不死一个图托儿。 连续的死亡之后,他还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血脉之力貌似真的可以被连续触发,并且每次触发后自己血脉之力的效果似乎都有所增强,甚至到了让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开始变得不太一样的地步。 坏消息是这个连续触发貌似是有上限的,而且和自己身上长袍貌似不无关系——原本宽袍大袖的长袍随着血脉之力不断被触发,已经越来越像无袖衫了。 按照安森的估计,最多再有三次…三次之后,自己可能就会彻底失去复活的机会;与此同时,想要通过这场试炼,自己还得再赢…… “六轮。”
西尔则的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恭喜恭喜,竟然能连续击败我四次…这是个非常不错的进步,可惜就是来的太晚了。”
“除非接下来六轮全胜,否则也不过是重新开始,而你我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我无所谓,但你…最多只有三次翻盘的机会。”
“所以,还继续吗?”
安森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扫了眼桌上的羊皮纸,一层浓厚的血污下,潦草的字迹再次浮现: “是正面还是反面?”
没有丝毫的预兆,一枚金色的硬币从天而降,砸落在了长桌上。 “当啷——!”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掉落的硬币竖直着飞速转动起来,并且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伴随着照落在安森的光柱,西尔则微微眯起了眼睛,夸张的帽檐下露出了狰狞到扭曲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