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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诺顿·克罗赛尔激动到略有失态的神色相比,帐篷内面面相觑的三人不说兴奋得手舞足蹈,也可以说是基本毫无波澜。
嗯,甚至还有点小失望。 他们已经追击博雷·勒文特这条大鱼将近四天了,到现在仍然是一无所获;其中当然有各种预料之中的困难,但如果说没有怨气和失望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占到了很大部分,急于得到一点点好消息缓解内心的焦躁。 很显然在这种关口,“失踪的战友终于被找到了”这种消息,绝对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咳咳咳…终于找到了吗?”眼见着气氛略有些尴尬,本着尽可能打圆场不让同事下不来台的想法,在同样暴露出失望情绪之后的卡尔咳嗽两声,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望向已经累到快连站都站不稳的诺顿: “失踪了那么多天终于取得了联系,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两位…你们说呢?”
参谋长一边帮腔,一边给两个瘫在椅子上的家伙使眼色;被疯狂暗示的二人也只能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停顿了片刻后努力露出笑容,虽然貌似比哭还难看。 “是啊,能这么快找到可真是太好了……” “阿列克谢中校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部队的减员情况如何,损失应该不大吧?”
虽然在拼命摆出关心战友的模样,但那副勉强的姿态简直假的不能更假,仿佛是回家探亲戚的时候学来的。 “不是这么回事!”
诺顿的表情更着急了:
“我这边刚刚从总司令那里收到的情报,阿列克谢他现在正在捕奴港!”“捕奴港,那不是正好?”
仍然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参谋长愣了一下,忍不住翘起嘴角:“博雷军团的主力正在向捕奴港靠拢,安森那…总司令也在率领剩下的射击军和辎重队向捕奴港推进,正好让他赶紧去汇合,好……” 话音戛然而止。 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瞳孔骤缩了下的卡尔·贝恩望向同样浑身一震的二人,又看向焦急的诺顿,用力抽动了一下喉咙:“你…他…他不会是……” “阿列克谢·杜卡斯基,他就在捕奴港!”
焦急的诺顿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傻…他真的按照总司令的命令,带领第二步兵团在城镇外修建了阵地,阻击溃退的是博雷军团!”“什么?!”
“带着一个团就敢阻击,他是不是疯了?!”
惊呆了的两人直接表情凝固,原本轻松愉快的情绪直接飞到了九霄云外。 “目前总司令正在加快行军行军速度,但辎重太多而且还有大量无法舍弃的火炮——敌人总兵力超过一万,区区两千射击军就算及时抵达也无济于事。”
拿过两人手里的水壶,猛灌了两口的诺顿擦了把满是汗水清水的嘴角:“想要击溃捕奴港的一万博雷军团,至少还需要三千人,也就是说只能有一个团继续负责追捕博雷·勒文特——我已经再让我的团集结待命了。”
“你们…谁去?!”
“谁留?!”
………………………………………… “轰——轰——轰——!!!!”
沉重的轰鸣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在被硝烟席卷的黑礁港上空回荡;一轮又一轮零散单薄,也绝对谈不上整齐划一的炮弹像被甩出去的垃圾似的砸落在第二步兵团的阵地上。 三磅炮,八磅炮,六磅骑兵炮,十二磅加农炮,臼炮……其中绝大部分基本落空,只在地上留下团团烟雾和大小不一的土坑;但也有部分落在了堑壕边缘,或者重重砸在堡垒的夯土沙袋墙上,碎石砂砾像雨点似的落在风暴军团士兵们的身上,压得他们只敢龟缩在掩蔽体里。 尽管敌人只有十几门型号磅数都做不到统一的火炮,但对于总兵力只有三千多人,能打的只有两千出头的捕奴港守军而言,也已经是极其恐怖的火力——全军唯一一门缴获来的八磅炮,已经因为炮弹告罄变成了吓唬敌人的摆设。 就连这个战场气氛组群演的身份,也因为被对面“观众”发现而被迫提前杀青…踩着己方炮火的炸点,数以千计的圣战军士兵们组成他们习惯的密集方阵,开始缓速向阵地推进。 被拆穿了纸老虎的守军只好迎战,一千多第二步兵团线列步兵快速进入阵地,开始对敌人自由开火。 原本在阿列克谢的安排里,自己的第二步兵团应该是当成最后杀手锏来使用,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应该投入战斗,但很快他就发现想简单了:在经历过最初的撤退和集结后,捕奴港剩下的民兵都是渣滓中的渣滓,字面意义上的臭鱼烂虾,指望他们战斗的难度比自己以一敌千还小。 如果说新大陆军团的民兵是战场上的气氛组,只能在对射阶段表演一番糊弄人似的假装杀敌,那么这帮民兵差不多就只能是“远景”:在开战阶段让敌人对己方兵力产生误解,性质无限接近于欺骗乌鸦的稻草人。 别说是放在前沿阵地当阻碍敌人进攻的炮灰,就算是让他们远远的排枪射击阿列克谢也不敢完全放心——谁能保证这帮渣滓不会因为惊慌失措,直接瞄准自己人背后开火? 黑洞洞的枪口喷涌出滚滚硝烟,缓缓推进的圣战军士兵们不断有人倒下的同时却并未开火还击,而是加快了步伐,踏着袍泽的尸体和被泥土浸染的旗帜继续向前。 为了能用少量兵力阻击兵力是自己几倍的博雷军团溃兵,阿列克谢在阵地构造方面砸下了大量的心血;每个小型堡垒周围几乎都有大片的壕沟矮墙阻拦,能够有效迟滞敌人推进的速度而被迫停下,大大提高士兵们命中的几率。 再加上风暴军团几乎做到了士兵们人手一支的利奥波德步枪,射速基本是普通前膛枪的两倍,才勉强抹平了双方在步兵火力方面的差距。 但相较之下,人数方面的缺口就不是那么好填平的了。 短暂的交锋之后,兵力匮乏的第二步兵团不得不撤出外围防线,将兵力收缩到更内侧的堑壕和小型堡垒之中;拿下了阵地的圣战军士兵也只得分兵驻守,同时继续向内推进。 进入到防线内部,拥挤狭窄的堑壕和只能容纳半个排,二三十人的小型堡垒,岔路拐角,栅栏幕墙…各种各样的防御设施开始最大限度圣战军兵力的优势;哪怕一个连同时冲击一个堡垒,两三个士兵就能守住整条堑壕,迫使敌人退避。 即便如此,圣战军依旧在不顾一切的强攻,哪怕扔下足以堵塞堑壕的尸体也在所不惜;眼看着敌人顶着袍泽骸骨前进,守在堡垒内的风暴军团士兵也只能默默给自己的步枪撞上刺刀,拔出准备好的霰弹枪,冲上去和敌人近身肉搏。 血腥凶残的白刃战在堑壕内,在堡垒,在烂泥坑和散兵坑内一场接着一场轮番上演;被刺刀撕开血肉,被铅弹贯穿躯干的惨叫声,火药桶与手雷爆炸的轰鸣交相呼应,肮脏的泥土被流淌的鲜血所覆盖,变成了危险的沼泽滩涂。 即便如此,博雷军团仍未能突破第二步兵团的防线;双方的士兵宛若两股洪流,完全交融掺杂在了一起。 “这样的战斗素养和士气…果然是克洛维人,那群逃兵们真的没有撒谎……” 博雷军团的炮兵阵地内,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场的帕威尔·杜卡斯基喃喃自语;浓烈的烟雾虽然遮蔽了大半个战场,但他依然靠着往日的经验找到了战况最激烈胶着的位置,一眼看穿了对面根本不是什么殖民地暴徒,而是标准的克洛维王家陆军。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被风暴军团听到绝对会笑掉大牙——至少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时间里,这支军队都和正牌王家陆军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属于扔到战场上主动送死填战壕的炮灰征召兵团。 但就是这群炮灰出身的克洛维人,现在却死死挡住了博雷军团的撤退路线,在易攻难守的捕奴港建造起了勉强还算稳固的防线,不仅没有一触即溃,甚至还已经挡住了多日溃兵们的反复进攻。 在大手大脚惯了的帝国大军眼里,这条所谓的防线简直简陋的可以,只要集中优势炮火反复轰击,崩溃只是个时间方面的问题。 甚至不用进攻也无所谓——捕奴港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完全可以派骑兵从侧翼绕过,占领捕奴港,然后同时两面夹击或围困,三天后必然弹尽粮绝,要么自尽要么投降,不会有第三条路。 问题就在于刚刚突围成功的博雷军团,无论火炮还是骑兵都基本所剩无几,只能靠原本最看不上,当成炮灰使用的步兵担任主力。 而且,现在最缺少时间的一方,是自己…… 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帕威尔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自己的副官:“关于异教徒军队的行踪,目前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
被问到的“副官”大声回答道,神态动作中也没有丝毫谦卑恭谨的痕迹,高昂着下巴:“自从出发第二条之后,博雷·勒文特军团长再没有向我们派遣一位传令兵,只知道有大约五千人规模的克洛维人正在四处救援被军团长攻克的殖民地,暂时无暇顾及捕奴港方向。”
“至于稻草镇方面的敌人,或许是打扫战场的缘故,向捕奴港行动的速度极慢,至少还要四到五天才有可能抵达。”
“……你确定?”
“以勒文特家族的名义,在下绝对是据实所说!”
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仅仅是被帕威尔问了一句的副官瞬间涨红了脸,死死瞪着他低吼道:“如果不相信在下的判断,还请您立刻把我裁撤掉,换个让您用起来更舒心的副官不是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算了。”
无奈的帕威尔叹了口气,扭过头去重新望向战场的方向,避开了副官那骄傲中还带着几分自得的目光。
对方名义上是副官,实际就是军团长派给自己的监军…这种事情换成自己也是一样的,再信任下属的统帅也不可能无条件把主力军的军权交出去,何况还是勒文特家族自己的私兵;哪怕博雷愿意,他那帮亲戚们也不可能愿意。 虽然知道是自己心甘情愿接下了这种倒霉的差事,帕威尔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感叹为什么偏偏倒霉的人是自己。 但如果要说好处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手握军团指挥大权,他帕威尔完全可以让军队里勒文特家族的私兵,尤其是骑士们去冲锋陷阵,保存杜卡斯基家族的力量;用勒文特的鲜血换来自己夺回捕奴港,挽救圣战军团的功勋。 带着一抹残忍的微笑,帕威尔头也不回的沉声道:“突击军团准备的如何了,是否可以立刻投入战斗?”“随时都可以!”
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副官立刻给出回应,依旧是无比的骄傲:
“只要代理军团长您下令,他们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对面的克洛维人碾成碎肉!”“很好,那就开始行动吧。”
帕威尔微微颔首,神色很是欣慰:
“杜卡斯基家族的步兵们已经将敌人正面完全缠住,此时只要突击军团从侧面发动进攻,想必以他们的实力,在今晚之前击溃敌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那是自然!”
副官轻哼一声,也没有躬身行礼告退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着急茫茫的赶往阵地去传令了。 也正是因为走得太快,完全没有注意到帕威尔自始至终都在凝视他的背影。 十分钟后,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穿着教士长袍的年轻人悄悄走到了帕威尔身后,毕恭毕敬的向他行了一礼:“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帕威尔叹了口气,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看向来者:“我就不问阁下您该怎么办到的了,反正价格也是我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
“两千…两千颗勒文特家族的人头,换我们杜卡斯基家族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