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起,谢羡妤扬起手里的鞭子,大声道:“驾!”
迎着雨,谢羡妤冲向了刑部。“安和县主。”
门外,一个女人打着伞,似乎正在焦急的等她。翻身下马,那女人快步走过来,拿着帕子去擦她身上的水。“您外祖被关在了最西边的死牢,我听父亲说大皇子准备今日赶去江南,想要抄家!”
轻柔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愤恨,谢羡妤瞧着面前的女子,诧异道:“胡荼?”
她为什么在这?她本是谢知莺的闺中密友,见到谢知莺的真面目被谢知莺害了几次,已经和谢知莺彻底闹掰,但她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会守在这里?“是我!县主,我已经打点好刑部的几个人,您可以去探望您的外祖!”
胡荼声音有些低,像是不好意思。“我家有几个亲戚在江南,听闻那里受了灾,何家是江南首富又是有名的大善人,大皇子为人阴险恐怕不会将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父亲心急如焚,我想替父亲做些事。县主若是能救下您的外祖,江南或许有救!”
胡荼恳求的望着她,清秀的小脸格外真诚。谢羡妤和胡荼相处过几次,对她还算了解,这不是一个有坏心眼的人!她的父亲......户部侍郎?谢羡妤回忆了一下,倒是个清廉的好官。“江南的情况我会找外祖问清楚,你一个女子单独在刑部总是不便,早些回府。”
谢羡妤低声开口,握了握胡荼的手,朝她指着的方向走过去。温热的手驱散了手上的寒凉,胡荼怔怔的看着谢羡妤离开的背影,眼里露出憧憬。提起裙摆,胡荼小跑着跟了过去,轻声道:“我不怕麻烦!县主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愿意搭手!”
自小她就因为性格古怪没有人跟她玩,从前被谢知莺欺骗以为是好人跟在谢知莺身后,呕心沥血尽心尽力,最终却被她推入危险之境,差点被夜来香喷了一身!是谢羡妤救了她,解了她的困境!此刻正是谢羡妤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想尽一份心!心中记挂外祖,谢羡妤倒也没有管她,走到看守的地方,看守的衙役见到她和胡荼一起来,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手被谢羡妤推开便作势转身,让她们进去。“滴答。”
死牢里的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砸到了谢羡妤的脸上。恶臭味扑面而来,胡荼忍不住捂住口鼻。谢羡妤却像是什么都没闻到,踏着泥泞脏污的地面飞快走向死牢最里面,两边充斥着死囚犯求饶的声音,谢羡妤脚步未停,视线四处寻觅,朝一边的铁栅栏走去。“外祖?”
铁牢内,何震坤双手被绑在一根铁柱子上,鬓边白发沾着水汽,头耷拉着极其困难的姿势在休息,他身上的锦衣华服已经被扒下只剩下粗布,身上甚至还有鞭痕!“阿妤?”
听见动静何震坤睁开眼,迷糊了好久,看清谢羡妤的脸,登时激动,“你怎么来这了!快回去!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能牵扯到你!”
“不是您牵扯到我,是我连累了您!”
经过这一日,谢羡妤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陆楚岩想要逼她低头,朝廷想要何家的钱,谢洛初和瑾贵妃想要她痛苦,这一切都是用决明籽作为引子!那药材不是七殿下体内蛊虫的药引,根本就是诱他们进入陷阱的引子!目光停留在何震坤流血的鞭痕上,谢羡妤喉咙溢出腥甜,冷声道:“他们打你了?”
何震坤愣了一下,拼命转过身子试图挡住谢羡妤的视线,叹道:“我都已经认罪,不知他们为何还要动用私刑!”
“那大皇子狼心狗肺,幸好阿妤尚未嫁给他!否则......外祖要后悔的肠子都吐出来!”
在此之前,何震坤对陆楚岩的憎恶还只是停留在传闻中他如何欺辱自己的外孙女上,但昨日,陆楚岩将他收监,不但利用这件事堵上他的嘴动用私刑,甚至在他的耳边辱骂谢羡妤,那些话不堪入耳,简直下流!“阿妤!你听外祖的!大皇子不是良人,此人心肠狠毒心胸狭窄,定要彻底放下他!先利用那二皇子脱离大皇子的掌控,后面的事交给外祖,等外祖出去......”身上火辣辣的发疼,何震坤忽然闭上了嘴。惨笑一声,叹道:“外祖失策!外祖......还能出去护着我的阿妤吗?”
谢羡妤双手放在铁栏上,听着何震坤的话,眼眶陡然发红,手指微微用力,双目沁出嗜血的杀气,呼吸下沉,她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陆楚岩的命!“外祖放心,陛下和太后都没说要您的性命!”
谢羡妤低下头,敛下眼底的情绪,强忍着恨,朝何震坤轻声道:“听闻江南发生瘟疫,这究竟怎么回事?外祖你可清楚内里缘由?”
何震坤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瘟疫?”
谢羡妤点头,身侧缓缓走出一个身影,胡荼怯怯的看着何震坤,小声道:“江南已经有近百人倒下,听闻他们浑身红疹,口吐白沫,两眼发白,死后身体浮肿,发着臭味,那臭味一旦飘到人家,鸡鸭一夜之间全数死亡。”
“已经有大量的百姓朝京城逃难,县令管不住那些人,上报不及时,途径几个城池收容了他们很快被传染。我家.....有几个亲戚在盐池,盐池的城门已经关闭,不知他们的情况。”
“何叔叔,您是从江南来的,又是江南有名的富商,您一定知晓这些情况,那病究竟是什么病?人为还是天灾?”
“我爹操心家里那些人,已经急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找到了镖局想为他们准备一些药材防备,却也不知该买些什么,何叔叔请您告诉我江南究竟发生了什么!您的事,胡府上下也会尽力想办法,帮助县主救您出去!”
胡荼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真诚的眼眸灼灼的朝何震坤盯着,期待着他开口。谢羡妤朝何震坤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陛下.....提起了江南瘟疫。”
谢羡妤的提醒已经十分明显,何震坤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眉头微皱,很快舒展开,顿时失笑,“搞这一出,宫里的贵人竟是为了我的钱财?”
“我何某怎么会是贪恋钱财之辈?江南之事若我身处其中绝不会放手旁观!何至于此......”谢羡妤摇头,打断了何震坤的话,“大皇子和陛下,是两个意思。”
虽然目的相同,但他们的出发点完全不同!“陆楚岩......在霍城有一支私兵。”
谢羡妤轻描淡写的开口,吐出的话几乎让何震坤发昏。胡荼惊恐的放大双眼,忍不住抓住谢羡妤的胳膊,嘴唇动了好几下,努力了好久方才从喉咙挤出几个字,“真的吗?”
“阿妤,这话不可乱说!”
何震坤脸色大惊,脸上褪去血色,咳嗽好几声,双手动了好几下,想上去捂住谢羡妤的嘴。皇子培养私兵,这可是大事!大皇子想做什么?谢羡妤面色淡然,挑了挑眉,忽然恍然,“或许,他现在还没行动,只是一个想法。”
前世,直到西鲁来犯,朝廷无人可用,陆楚岩为树立威信,这才暴露出在霍城的部署。一千私兵,不多,但足以在京城危难之际出现,擒王夺位!在她嫁给陆楚岩的那一年,他忽然大量敛财,谢知莺补身体的药几乎都从霍城出现。那时她已经察觉不对,但她处境危急,每日都在被割血,实在无力探查陆楚岩在做什么。“应该很快大皇子殿会出现不少幕僚,那些人打着求生装扮,其实是霍城的军人!”
借着前世记忆的脉络,谢羡妤做出了判断。这个时刻,正是陆楚岩想要培养私兵的初始阶段,所以……他需要钱!前世他利用自己,坑骗外祖,拿了不少金银,如今他没有嫁给他,他只能换个方式!“阿妤,你是如何得知?”
何震坤冷静下来,沉声问道。谢羡妤下意识隐瞒重生,一双明眸看向何震坤,低声道:“七皇子身体不适,前段时间皇后娘娘让我去照顾七皇子,七皇子殿就在大皇子殿旁边,我偶然瞧见几个人出入大皇子殿。神色匆忙,行为古怪。”
顿了顿,谢羡妤补充道:“外祖也知道我曾多喜欢大皇子,时常去大皇子殿,那里的情况除了大皇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的殿内多了很多兵器,数量不多,但样式很多,还曾有打铁匠出入,大皇子最不屑和这些人为伍,现在却请他们进来府邸,他的心思只要多想就能知道。”
“外祖,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做,这个人绝不是心善之人,他主动请缨要抓你,胡小姐说他已经出发江南,如此着急,目的就是您的财富,而这一切,陛下并不知情。”
隐瞒皇帝私自做事,陆楚岩的行为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百姓身陷囹圄,身为皇子他竟然想为自己筹划,将心思放在这个地方,岂能是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