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内涵了。这是直接骂人。裴锦之似笑非笑：“那还是要多谢大哥了，不然我怎么会有如今这么个清闲日子。”

裴雅珺一双含情眼眼波流转，扇子一开，遮住半边脸笑了一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两人话里都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叶绮凝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看来，白家的背后是裴雅珺。很奇怪，白建章不是要攀附太子吗？怎么会和肃王扯上关系。至于裴锦之口中的感谢……莫非，他的这双腿，和肃王有关？其中关节叶绮凝暂时想不通，但这不妨碍她对裴雅珺的厌恶。这个人当真是和成敏说的一样。怪里怪气。裴雅珺笑过之后，合了扇子，神色有些意味深长。“好弟弟，我不过是来提醒你，凡事莫要太过自得，民间俗语怎么说来着？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他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叶绮凝。“毕竟，你我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彼此可是最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牢大哥费心。”

裴锦之勾起嘴角。“芝麻虽小，却也要看是从谁那儿得的。你说是吧。”

裴雅珺眼里的纨绔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冷酷的情绪。叶绮凝敏锐地察觉了他眼神的变化，她觉得合理起来。一直以来在裴雅珺身上的违和感有了归处。他那样的人，本就不该是纨绔才对。如今这漏出来的二三冷情，才是他的本来面目。这份神色来得快去的也快，一息的功夫，他又恢复了懒散模样。“罢了罢了，同你个臭烘烘的男人有什么好说的。蝶儿，陪爷去喝酒。”

头牌姑娘倒是懂事，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唯有此时，依附在裴雅珺胸口，千娇百媚地跟着走了。裴锦之定定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叶绮凝也在暗忖。裴雅珺和裴锦之之间的关系，看来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今不过是面子上的平和罢了。此时，裴锦之突然抬头，神情认真。叶绮凝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连忙正了身子听。只听裴锦之认真道：“夫人，你也叫我一声爷听听，可好？”

叶绮凝：……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扔了轮椅，扭头就走。任凭裴锦之在身后如何呼唤，也坚决不回头。她算明白了。不论什么样的男人，本质都是无赖！让他自己回府去吧！裴锦之在原地呼唤了半天，叶绮凝都没有回头。他只能长叹一声，神情无奈，只能自己将自己推回了王府。进了书房之后，这份无奈被沉思取代。“谢一。”

他冷声道。“在。”

谢一不知从哪里凭空出现，稳稳当当跪在了他面前。裴锦之此时的表情，不论是调侃还是疑惑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冷漠。他的手在扶手上有节奏地点了点，这是他思考时的一贯动作。他开口道：“夫人的身份，确认隐藏好了？”

谢一立刻拱手。“回王爷，依照您的吩咐，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绝没有和外界接触的可能。”

毕竟他们还有用，裴锦之并没有下达杀令。“嗯。”

裴锦之答应了一声。谢一思索片刻。“主子是怀疑，肃王知道了此事？”

裴锦之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拢，捻在扶手上，似有青筋绷起。“我和他斗了这么多年，彼此的底牌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他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无非是提醒我，王妃的身份他不仅知晓，而且还有抢夺的可能。”

裴锦之眉目压低，黑眸中酝酿了一场风雨欲来。“不过，他知不知道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能叫王妃知道此事。你去盯着王妃，切记不要让她和肃王的人有接触。”

“是！”

谢一领命而去。裴锦之则肚子坐在书房，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以利用为前提，本就是不够纯粹，再说爱不爱的，未免惹人笑话。’这是叶绮凝的原话。裴锦之伸出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这些话刺在他的心里，当时不觉如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会不断腐烂逐渐侵蚀整个心脏。他性命垂危，却无法拔除，无法停下。他微微闭眼，脸上带着冷淡。如今他只奢望，判刑那日来得再晚些。二人的对话和裴锦之的纠结，叶绮凝自然是不知的。解决了白家之后，叶绮凝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绿茵都每天扬着一张笑脸。叶绮凝挑挑眉看她。“怎么，这么高兴？”

“那是。”

绿茵扯着嘴角一笑。“以后再没人能威胁主子了，奴婢开心嘛！不过主子，您还是要警戒些，王爷他先前受了伤，京中贵女见他没指望了，这才换了目标，如今他又立功，说不定旁人就反应了过来，再对他起心思呢！”

一番话说得叶绮凝哭笑不得。“裴锦之是什么香饽饽不成，人人都要抢一口。”

“那当然！”

绿茵激动起来，看样子恨不得把她和裴锦之绑在一起，不叫旁人觊觎，也叫叶绮凝重视起来。她激动得手舞足蹈。“您是不知道，当年敌国来犯，边关百姓苦不堪言，咱们皇上不忍边关子民受苦，正要答应割让城池，是王爷他披甲挂帅，说是要争这最后一次，若是成了，则敌国十年不得起纷争，若输了，他就和将士们一起死在边关！就是这一站，咱们王爷的战神名号彻底封了下来！”

绿茵激动得好像当年打了胜仗的是她一样：“那时候的王爷，意气风发，天地间独此一人，别提多威风了！”

随着她的讲述，叶绮凝脑中也渐渐浮现出当年裴锦之的模样。少年将军，最是骄傲的时候。后来的无数场战役，他也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战神这个称呼，他当之无愧。然而，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叶绮凝摩擦着指节。那般骄傲的人，当得知自己终身无法再站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