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先前太过激动，竟没发现这里面的逻辑……该不会，只有曾福自己以为，他们隐藏得很好吧？一时间，叶绮凝为自己这辈子的富商生涯产生了担忧。管家智商堪忧，也不知道家财能被他败坏几成。不过看着外面满是铜钱印记的商铺，叶绮凝好歹还能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目前看来，家产不少，至少她这辈子是败不完的。看到叶绮凝懵懵的表情，裴锦之再一次差点遮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勉强压下嘴角。“这样猜测的不止是我一人，想必知道虎符存在的人都能知道，可，即便知道，也是无人敢动曾家。”

生意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简单的商贾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种不可能的事。再急切想得到曾家势力的人，都不可能。叶绮凝神情恍然，半晌才捋清了思路。世人只知曾家，却不知他背后还有真正的掌舵人。如此看来，倒也是一种保护手段。把真正的主人摘出去。曾家当真是，忠心耿耿。她心中有了思量，再次看向裴锦之。“那还有一家呢？上次你说的还没说完，一共三个虎符，都是什么呀？”

叶绮凝努力做出好奇无知的模样，裴锦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眼中的笑意是更浓了一些。“上次夫人没有追问的意思，怎么现在反而感兴趣了？”

叶绮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既然说到这儿了嘛……”裴锦之也没为难她。或者说，他本来就有意，让叶绮凝知道一些。“还有一家机关术，是百年墨家发展而来，专门生产一些奇妙武器和机关遁甲。不过，墨家一派向来中立，即便是有这能耐，但他们若是不想入市，也没人能逼迫他们。还有一家，便是我的……是个情报组织。”

说到此，裴锦之顿了顿，看向叶绮凝的目光满是认真。“三家中，唯有鸢阁最为隐秘，留在现世的情报最少，没有人知道它属于谁。夫人，为夫这是将自己的底牌都亮给你了。”

只望，你能察觉到我的半点真心。叶绮凝听后，心念一动。她当然知道，这是何等重要的坦诚。若是裴锦之自己不说，恐怕没人会想得到她伸出手，覆盖上裴锦之放在桌子上的手。裴锦之的手掌翻了过来，与她十指相扣。“说起来，也是巧合。”

他双眸微眯，似乎是在回忆。“上一任鸢楼主人，是个极其爱钱的人，可他却不愿与皇家合作，皇上去找他买情报，他的价格是普通人的十倍。皇上也知他的性子，能找到他已是不容易，便也只能忍着他的脾气。后来……”他的表情放空，似乎是在回忆中又浮现了那段很久之前的记忆。“后来，他身中奇毒，命不久矣，却把鸢楼送给了我。”

这是为何？叶绮凝有些不解。按照他说的，那人应该是极不喜欢皇家。怎么还会把这般势力，给了裴锦之？不过，叶绮凝也明白为何鸢楼的人是最神秘的。旁的势力，大多是亲缘继承。唯有鸢楼，是上一任楼主选认。这就生出了许多不确定性。裴锦之也知叶绮凝的不解，他嘴角勾了起来，眸中却是一片死寂。“我母亲生下我后便疯魔了，你不好奇，为何那段陈年往事，我会知晓？”

叶绮凝神情震动。难不成……裴锦之肯定了他的猜想。“临死之时他才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他的至交好友，关于我父母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这也是为何，他不愿与皇家人来往，却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

叶绮凝心中微动，握着他的手掌更紧了一些。那时他是几岁呢？乍然知道这个消息，他心中又在想什么？似乎是知道叶绮凝的好奇，他继续道：“我那时候也不过八九岁，也曾疑惑，父亲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母亲为何疯疯癫癫，待到楼主将往事告知，我却都明白了。母亲年华尚在时，皇上见她，满眼是爱。可当她生下了我，又美貌不在，皇上见到她，见到我，想到的便是自己的荒唐过往。没有人会直面自己的错误，皇帝更不能。”

他冷笑一声，眼中是冷漠，却又燃着火焰一般。“更何况，他那时一直怀疑我的血脉，因此故意冷落，本想着放任我在冷宫去死。可惜啊，楼主不仅是将鸢楼给了我，还是当着他的面……他知道了我的重要性，之后不得不忌惮我。”

原来如此。叶绮凝此时才恍然大悟。为何裴锦之明明不受宠，却能大权在握。皇帝忌惮的并不只是裴锦之，还有他身后代表的势力。叶绮凝甚至怀疑，上一任楼主之所以会接皇帝的生意，也是在他自己的算计之中。只有亲眼见过鸢楼的可怕，在裴锦之接任后，皇上才不敢轻举妄动。是皇上又如何？鸢楼能轻松知道皇上早晚的行动，甚至和大臣的对话也能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这般情况下，无声取他首级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所以……皇上对裴锦之，应当是又憎恶又惧怕的。分明该是世间联系最紧密的亲人，却落得如此关系。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心疼，被裴锦之精准地捕捉到。他心中叹息一声。先前，他说叶绮凝心狠。竟是完全说错了。这分明是个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他不过是带上情绪说上几分，她便恨不得以身受过的模样。叫他如何能放心得下。他伸出手，抚在叶绮凝脸上。“我并不觉痛，他虽是我的父亲，但我与他从未有过片刻亲情，既是无关紧要之人，不论有何所思所行，皆不能叫我难过。”

她说的每个字，叶绮凝都能理解。只是，人非草木。他不痛，她却觉得，有些难过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恍然觉得。她好像，确实比她想的要在乎裴锦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