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蒋氏便匆忙进来叫温伊卿换衣裳，说是温老夫人病重，要他们母女俩回去看看。上了马车温伊卿问道：“祖母病了，可要告知父亲？”

蒋氏苦笑一下：“你父亲每年有大案，外出时候，她总能找借口。无事，忍上几天你父亲回来便好了。”

温伊卿沉默了。温伊卿心中无奈啊！蒋氏见她神情郁郁，握住她的手：“你是受了母亲牵连，你那祖母向来不喜我，也不愿你父亲娶我。”

温伊卿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路过丞相府的时候，马车车帷晃动了下，温伊卿余光扫了过去，见仆人拦着一群人。还想看清楚，马车已经快速略过了。温家大房，长鹤院内。“咳咳咳。”

温老夫人躺在病床上，额头上绑着额带，一颗翠绿的宝石镶嵌在中央，她面色有些灰败，看到蒋氏带着温伊卿进来。她便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温湾湾就坐在她身边，握着温老夫人的手，眼中尽是关切与担忧：“奶奶，你哪里痛。告诉湾湾，湾湾帮你揉一揉。”

温老夫人一边哎哟喊着，一边道：“奶奶这一身老骨头，不中用啊。浑身都在疼。”

蒋氏也忙上前唤道：“母亲。”

温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温伊卿，然后那哎哟，哎哟叫得更大声了。无论温湾湾怎么问，她都是这么叫。蒋氏上前问道：“母亲，哪儿不舒服，媳妇去叫大夫。”

温老夫人一把就抓住了蒋氏，那力道之大，蒋氏的手腕一下就红了起来。“大夫就不用找了，你有心就把我揉揉吧。”

这种情况，蒋氏不敢喊痛，也不敢皱眉头，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不满的表情来，要是稍微表现出为难，漠然的表情来，都会被这些人拿来做文章，说她不敬重公婆，说她不孝。“母亲要揉哪里？”

“先是手吧。”

这才把首手松开了，蒋氏那手腕刺目的痛。温伊卿眼神扫了一下，她眼神暗了按，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她不能说，说了，温老夫人就会更加折腾蒋氏，说她没有教育好温伊卿，让她忤逆长辈，这般不敬不孝。大祁女子，要是连子女都无法教导好，或者，无法被公婆认同的话。丈夫是有权，或者公婆有权逼迫儿子休妻的。温老夫人自然也看到那一抹，她冷笑一声道：“你这倒是娇嫩，我这老骨头轻轻一捏，就红成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我这老骨头折磨不轻呢。”

蒋氏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默默把温老夫人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开始揉捏起来。温老夫人脸一下沉了：“这么重？我抓红你了，你也想把我捏红吗？”

蒋氏放轻力道。温老夫人还是不满：“我这儿手痛着呢，你这样的力道，是想要我痛死吗？”

温湾湾也道：“婶婶，你认真点好不好，奶奶，还病着呢。”

温湾湾开口了，温伊卿就能说话了：“要不湾湾给我娘亲示范示范？”

温湾湾回头瞪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下：“姐姐夹枪带棍，有什么意思！我自个的奶奶，我自然会孝顺！”

温老夫人对着温湾湾露出温和的笑：“湾湾是好姑娘，不像某人，进来有了，连一句祖母叫不得了。”

蒋氏忙道：“卿儿过来，给祖母问好。”

温伊卿行礼：“祖母。”

“这礼啊，我今儿是病着，无法动弹只能受着了。若不然，我可不敢受着不情不愿的礼。”

这老太婆到底有多偏心眼。温伊卿还是沉默。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不说。免得顶过去，又是一顶不孝大帽扣下来。“都不愿跟祖母多说一句话，这般不待见祖母？”

瞧，不说也是错。温伊卿又道：“孙儿嘴笨，不知该如何说能的祖母欢喜。”

温老夫人：“嘴笨，我瞧着不像。我可听说了，四天前诗会上，你那长姐的架子端的不错，礼义廉耻都搬出来了，说得我们湾湾头都抬不起来了。那时候怎么嘴巴不笨了！”

温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这张嘴只会欺负自家妹妹。对着外人可是机灵着呢。”

敢情这老太婆今天把她们叫过来，就是为了给温湾湾找会场子了。温老夫人又问道：“前些日子，湾湾病了，你可知？”

温伊卿直接装傻：“不知。”

“哼，连妹妹病了都不知，想来这次若不是我让人告知，你们也不知道我病着，日后我驾鹤西去，你们是否也能不知！咳咳咳……”温湾湾立马扑上前道：“奶奶您别说这样的话，湾湾不爱听。”

蒋氏温和道：“母亲，这不吉利的话，万不能说。说了岂不是伤了晚辈的心。”

“在场也只有我们湾湾伤心，还有谁伤心。”

温伊卿真想当场变脸，直接把蒋氏拉走，反正她觉得她们不在意，不伤心，那她们就做给她看。可惜……不能。有千万般的冲动，温伊卿都不能做，还是那个字‘孝’。她这么一拉一扯，把蒋氏带走了，她是爽了，是痛快了。接下来，蒋氏就要因为她这一个冲动的举动，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蒋氏不像她，她会承受不住的。温老夫人扫了温伊卿一眼道：“你也别杵在这里，你要是有那么一点孝心，就去佛堂为我诵经念佛，替我祈福吧。”

这话分明就已经定了下来。温老夫人话落，一旁站着嬷嬷就上前道：“大小姐跟老奴来吧。”

温伊卿福了福身，跟着老嬷嬷走了。老嬷嬷带着温伊卿来到长鹤院角落的一间小佛堂内。“还请大小姐在此诵经，为老夫人祈福。”

说着她也不走，就站在温伊卿背后，一双锐利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她。看着温伊卿坐在蒲团上，刚想拿起犍稚。老嬷嬷又开口了：“大小姐不可对佛祖无礼！心不诚也无效。大小姐既然不愿替老夫人祈福，那就回去吧，老奴自当如实汇报！”

温伊卿：“！！！”

不就是要她跪吗？当她双膝跪了下来，她脸色一变，这蒲团内有豆子，一粒粒隔着痛死了。她起来说：“这蒲团有豆子。”

老嬷嬷笑了：“大小姐不愿就不愿，何必找借口呢。”

温伊卿把蒲团丢在老嬷嬷面前：“我说这蒲团有豆子！”

老嬷嬷蹲下来摸了摸：“没有。”

这人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她拿着蒲团走了过来：“大小姐，祈福要心静，心诚。”

然后再次用那如刀的目光瞪着她，温伊卿咬了咬牙，蒋氏还在温老夫人房间内，她不能冲动。温伊卿咬着牙跪了下来。再次拿起犍稚，一下又一下敲在木鱼上，然后一只手翻开了佛经。这老嬷嬷一直在身后盯着她，直到晚饭后，这老嬷嬷才离开的。温伊卿赶忙起来，揉了揉膝盖，打算拆开蒲团，结果这蒲团是封死的，她只好把豆子全部赶到一角去。夜渐渐深了，也没有人通知她哪里休息，想来是故意的。故意要她在佛堂上睡觉，刁难她。温伊卿自己倒觉得无所谓，她是孤儿，什么条件她都能适应，她现在担心的人是蒋氏。也不知道，那老太婆要怎么磋磨蒋氏。枕着蒲团，扯下一旁的帘子当做被子，昏昏欲睡之间，她听到一声‘啪’。温伊卿惊醒，坐了起来，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凤眸……温伊卿：“？？”

温伊卿：“！！”

“啊——唔唔唔！”

温伊卿的大叫声被紧紧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