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火车站的这次偶遇,穗子对老妈的娘家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看得出来,名义上的姥爷不欢迎她,也看不起她,更看不起她的男人和婆家。 对于这种瞧不起自家人的,穗子一律拉入黑名单,视为拒绝往来户。 嫁到老于家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就学会记仇了。 陈子遥领着穗子一家在市里转悠了一圈。 街上都是自行车和公交车,人来人往,人们的脸上满是从容,并没有后世的紧张疲惫。 穗子全家都沉浸在这新奇的体验里,眼里满是对这座陌生城市的好奇。 穗子想的跟别人不一样,以后世的角度看,此时的这座城市比不上后世的繁华,却也少了都市人的焦虑和压力,谁又能说这会的人们不幸福呢? “车车.....天仙?”
落落看得目不转睛,指着不远处的有轨电车,小手在脑袋上比划。 “天仙?落落说的是天线吧?”
陈子遥笑着给落落解释,“舅姥爷下次带你坐电车,今儿咱们坐小轿车。”
樊煌虽然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接人,却安排了一辆轿车一辆卡车过来接站,对穗子一家非常重视。 陈子遥亲自开车,一路给于家人介绍着。 “等你们休息两天,缓解了旅途疲惫,我领着你们在城里好好玩一圈,城里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咱都别错过,樊哥说他全程报销。”
被于敬亭抱在怀里的波波,小脑袋原本是面向车外,打量着外面的世界,听到舅姥爷说“好吃的”,小耳朵动了动。 缓缓地转过头,吐字清晰:“不累。”
“波波这是说啥呢?”
“我、不、累!”
波波一边说一边拍胸口,又强调了遍。 小模样把王翠花稀罕坏了,接过来亲了一口。 “我乖孙儿这是多懂事,这么小就知道哄大人了,跟个小大人似的。”
于敬亭反应最快。 “他是想表达,他已经不疲惫了,可以吃了?”
波波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为了吃,他可以时刻准备着。 “哈哈哈!”
众人被小萌娃逗笑了。 陈子遥更是笑到把车开出个小小的弧度。 “穗子,你家孩子怎么这么聪明?”
这才多大,就能听懂大人唠嗑了? 接话都这么无懈可击。 “一个心思都在吃上,一个心思都在玩上,聪明都没长对地方,生了一对酒囊饭袋,我都要愁死了。”
穗子摇摇头。 “这明贬暗褒的说话方式,跟你妈真是一模一样。生这么聪明的孩子还叨咕愁,这话让樊家老二听到了,准跟你急。”
“樊家老二——樊辉?”
穗子提及这个名字,于敬亭下意识地舔了下后牙。 这人他可没忘。 考试前,就是这个货,搞了个小演员过去算计穗子,亏得沈凉吟及时弃暗投明,穗子才没吃亏。 于敬亭酝酿了俩月要报仇,脑子里起码憋了十几个复仇方案,听到这俩字,整个人都燃了。 陈家其他人并不知道樊辉的小动作,穗子连亲妈都没告诉,所以陈子遥也不知道他们的恩怨,顺口说道: “樊老二两口子都是教授,总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艺术细菌,看不起普通人,结果他女儿是出了名的笨,小学上了八年,从来都没及格过,樊老二两口子都要愁死了,一路给老师送礼,送到初中毕业,实在不是学习的料,弄到幼儿园当老师去了。”
“......小娃娃们做错了什么?”
王翠花啧啧两声,“太造孽了,学成这鸟样,咋还能当老师?这不是坑别人的娃?”
“谁说不是呢?樊哥知道穗子考上清大了,特意给樊老二打了个电话。”
从陈子遥的称呼里,穗子能感觉到远近亲疏,小舅是个直爽的,他肯定是特别喜欢樊煌,对疑似穗子亲爹的樊老二不屑一顾。 “他也学丽君,跑人家那说烦死了?”
王翠花很难想象樊煌那张冰块脸气人是啥样。 “哦,那倒不至于,樊哥是有身份的人,没我姐那么损。他就是很自然的问了句,去清大上学骑白色自行车会不会有些太显眼了。”
樊老二还傻了吧唧的问呢,哥你干啥骑自行车去清大? 樊煌就“云淡风轻”的说了句,穗子两口子都考上清大了,他打算买点礼物送给小两口,只是不知道考了全省状元的穗子骑白色自行车会不会影响她的形象。 然后,樊老二电话挂了,气得再见都没说。 “他这比丽君的那个‘烦死了’还气人啊,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
王翠花笑得不行。 大佬气人都这么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樊老二当做宝贝的掌上明珠,小学都得读八年。 穗子随随便便就考了个状元,用陈丽君的话讲,真是“烦死了”。 陈丽君的烦死了是假的,但樊老二,那就是真烦了。 “樊老二的闺女只比咱们穗子小几个月,无论是模样还是人品才华,连咱家穗子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樊哥拿穗子气樊老二,他不恼才怪呢。”
穗子听到樊辉的女儿比自己小几个,有点惊讶,更觉得膈应。 所以,那个渣男当年是刚跟母亲分开,马上就跟别人结婚了? 又或者,跟母亲在一起时就脚踏两条船了。 穗子替母亲感到不值,想着陈丽君这怪脾气,或许就是年轻时被渣男伤到了才这样的,对这个没见面的渣男就更膈应了。 “樊老二两口子都是教授?你们这对教授的门槛就这么低吗,狗屁教授,我看他就是个会叫的野兽。”
于敬亭咬牙切齿。 “两口子都是学艺术的,那玩意水深着呢,说白了,内行看懂了不敢说他水平不好,外行看不懂也说不着他,他家老爷子又有点门路,安排他还是挺轻松的事儿,京城那些没出息的玩意统称艺术家,不提这一家子傻叉,咱到地方了,樊哥请咱吃烤鸭。”
吃什么烤鸭,于敬亭现在想吃人。 陈子遥把车停下,于敬亭还想打听下樊老二住哪儿,边上有辆小吉普按喇叭。 陈子遥把车窗摇下来看了眼,低声骂了句草。 “说曹操曹操就到,要知道他也定这,咱就不来这家吃了,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