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选这边话音才落，帘子就被掀开。二人于是大惊，至于杨妙忙是低下脑袋，另一边儿，章选也是忙着坐直了身子。“兄弟，这是咱们房的钥匙，我是不爱带这些，还是你拿着罢。”

李迟探进了脑袋，左右看看，待是章选接过钥匙，就又将手指着杨妙，“小姑娘，不管换了谁，你也给老子乖些，不然咱就把你作了。晓得了没？”

杨妙霎时便是面色发白，忙点点头。见是这般，李迟满意地笑了笑，暂且放下心来，拍拍章选的肩，又放下这片帘儿，终于是往外去了。待是一切都暗了下来，章选闭住眼睛，杨妙不解，且是看着他，只见嘴唇在动。而章选是在数着数儿，是至一百，他睁开眼，俯下身就去解杨妙身上的绳儿：“这都捆一路了，我先给你解开，你趁着这个时候活动活动筋骨。”

“这……”杨妙话才起头儿，又被章选打断：“小姐你别出声，我到外头儿盯着，那个车夫待会儿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还得提前给你捆上。”

说着就下了车，章选又是小心翼翼使着帘子把车里盖住，还再吩咐，“千万别再出声儿，我到前面儿盯着。”

此处语毕，章选就到前头儿去。人还未至，就闻声动，还是那个大妈喊话：“哎，你又来啦？我就说你是舍不得我，不过嘴上逞强。”

章选听是这话，想着避也不是，不如就去，便是到了柜台对面儿，只盯着她的眼。见人来了，大妈更显欢喜，却是佯装斥责，“怎么手上也没家伙儿？我还当你是来给我表现一把军里功夫。”

章选沉下了脸，摇了摇头：“掌柜的，这个话可不能乱讲。”

接着是看旁边儿，原先就立一旁的小哥觉察到了目光就要离开，却又被章选唤住，“小兄弟，哎，说的就是你，你且等下。”

那个站住身，身子挺得邦邦硬，是有一会儿，才缓缓转了身，笑得比哭还难看：“客官有话要讲？”

是要讲甚么？章选咽下一口唾沫，他是偏偏没想这个，只是觉得不能只留自个儿和这掌柜的在一块儿，起码得留下来这小哥。且低下头，他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支支吾吾：“来点儿喝的，也不用太麻烦，你就随便给我来碗水罢。”

“哎。”

小哥点了头，就是大步往后撤。见是这般，章选直在他身后叹，方才自个儿来时也不见这般欢快。正是叹呢，肩头又被不知谁拍了一下，扭过了头，还能是谁？且见那个大妈笑颜如花：“你是特地令他出的罢？也难为你能有这份心儿。哦，你是唤作个嘛的？不打紧不打紧，姓名也是身外物。”

如此说着，大妈绕过了柜台，从旁边走出来，更是伸出只手在半空勾勾，“来罢？或者，也许是该关个门儿，军爷，咱却是有劳你了呢。”

“休说这话。”

章选抬起手，袖子随之起来，代把视野遮盖，“我要水就是想求个清静。掌柜的，你回去罢。”

那个妇人却摇头：“你让我回去？我却是要回哪里去？”

在这时候，虽隔着袖儿，章选仍是感到一股热气愈来愈近。他忙转身，又闭上眼，一口大气也不敢喘：“掌柜的，有劳你回柜台上坐。”

妇人一愣，接着就笑：“军爷，这却不像求人的话儿。”

章选无言以对，后撤半步，就打算拐回院子，可又被这妇人拦住去路，“怎么？这就要走？原来军爷不是来看我的，哎呦，这可令我伤心。”

章选听是这话，终于是禁不住，且是只转过了脸去：“我早就不算是个兵儿，就不用一直再唤我甚么军爷罢？你再如此，就别怪我无礼！”

“哎呦，军爷是要打我？”

掌柜的却笑更欢，说话时候更进一步，紧紧贴着章选的耳朵讲道，“还请军爷莫要忘了，只你一个，要想脱身确实不难，可在这个院子里，还藏着你们几个人的小秘密。哦，你们几个都跑了也不打紧，那个小娃娃，如何也该见过你们，我若把她送去官家……”“掌柜的你别胡来。”

章选忙是佯装恐惧，而在心头儿却是欢喜。既如此，这个掌柜的是不与许其三他们有太多来往，最多不过知道他们是作甚么也不加阻。心里就此泄了力，神色也不禁放轻松，章选干脆更近过身，到了这个掌柜的面前，紧紧贴着，眼见就要脑袋撞作一起才说话：“掌柜的，别的都好谈，至于你若报官大不了我也舍去这条命，在衙役来前，咱和掌柜的你玩玩儿。是了，还请掌柜的也别嫌咱无礼，这得罪的话我且说前头儿。”

话还没完，章选就已抓住了这掌柜的手腕儿，后面儿越说越快，手里也愈来愈紧。妇人中途也是越来越怕，忘了这茬儿，至于话音落了，这掌柜的才轻声喝道：“给我松开！”

可声音到底小些，再加语调，更显得弱。章选且是更近一步，逼得掌柜的向后也退一步，不等章选答话，这个终于急了，“军爷，咱们有话慢慢讲，你先把我的手放开！刚才声音是有些大，我，我给你道个不是，咱们日后事儿还蛮多……”章选点头：“嗯……还有甚么？”

“还有？”

这回轮到掌柜的瞪大眼，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还是目光里露着茫然，“可，军爷啊，我没记得我甚么还有冲撞军爷的。啊，是了，也不打紧，这没事的，都是我的错便是了。军爷，你就松开嘛，我这儿可都痛了，就是罚我，这也够了。”

“罢了。”

章选听不着自个儿想要的答案，就且松开了手，然后摇摇头，“我不喜那般，也不晓得你如此那般在我身上是为何事，今后莫要再让我见着，有话直管同我说了便是。噢，你也别再唤我军爷，我说过了，咱如今确实不在军中作事，你这么乱喊下去，万一被人听着告了，搞不好没多久你我就得牢里相见。都晓得了？可得记着。”

“都晓得了。”

那妇人便低过头。章选颔首：“那就起来罢，以后别作这般。”

说过正要返回屋里，却见掌柜的纹丝不动，就且站住，还扭过头“我说了，掌柜的你就起来罢，待会儿还说不准儿有客人到，怎么还不动啊？你是在想甚么？”

掌柜的却不说话，只是把眼睛眨了眨。章选不懂，却从她的眼里瞧见俩根风火棍。再回过头，果然就见俩个穿了棕衣的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