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近营州城，乡野小道间。章选一路牵马前行，拐过一个弯儿，再是不久，果然是见俩个拒马在路央中。再看旁边儿，是有一队官兵，刀剑都在腰间，可见平素松懈。是时，那些也见了章选。不等章选停下，其中一个走出来，很快就把章选上下打量过了，接着问话：“是从哪里来的？文牒有否？”

章选先是不动，直到那个就要动手，才缓缓抬手。至于对面那个，刀已拔出一半，就此不动，眼也死死盯着章选的手：“你最好老实一点儿。”

章选把手伸入怀中，取出腰牌，却是不急着递过，只是低头看着。一会儿，才是两手捧着，往前一递。俩兵儿互相看看，用眼神儿对话俩句，到底其一更上一步，也似章选样子，双手接过，拿到手中俯首再看，点了点头，皱眉轻语：“竟是边军……”另个闻言，凑近看了一眼，不等旁人再话，即刻就是拔刀，怒目喝道：“既是骑军鹰扬府的骑兵，为何却在这里？”

“说来话长。”

章选只是稍稍颔首，眼盯着地，却不放松。“无妨。”

一个更走近些，章选已然可以看到他的鞋尖儿，接着是近乎懒散的声线：“我们几个有的是时候，也正无趣，缺的就是长话。”

章选抬起头，使劲儿挤出笑脸：“可我事急，不容慢了，还请行个方便。”

“给你方便，于我却是不便。这好几个兄弟，也不能因你一句进牢里。”

那个也是笑着，是把章选牌子递过，然后起身，正视章选：“车里是甚么人？男娶女嫁，如何也不该有劳着你才是呢。”

“我是鹰扬府的。”

章选自是起身，不再颔首，只是侧目扯缰绳，“有的事儿怕是不便与你讲，我也请兄弟们给我行个方便，却是不知可否？”

那个哈哈大笑，接着止住，一字一顿：“自然不可。”

“有劳。”

章选颔首，不等再起，就是转过了身，不等引马转过，其声便扬：“营州边外的卡儿挡我，是六人队。领头儿的是个比我矮的粗壮汉子，眼下有痣两点，左脸更有旧伤，约合两寸。”

车子还未跟着马儿转过，那厮吸一口气，忽而喝道：“站住。”

章选停脚，却不回头，稍稍颔首轻问：“如何？”

那个转首，也是与其他几个互相瞧过，接着再看过来，终于似下了决心，点头是讲：“你的事不可外传，是罢？”

章选颔首：“正是。”

“护送婚车也是？”

章选眯眼，稍停片刻，笑道：“却不过顺便的事。”

那个点头，行至车帘儿之前，抬手，停住，却问章选：“可否一观？”

“本来可的，毕竟咱们作事，只不过……”章选吐一口气，然后昂首，“大家都是同袍，我是不该诓你，但你公务在身，我也不敢多拦。只不过，虽如此，你不怕丢了性命，就请一观。”

“这样子……”那厮也是仰首，试看天色，是有俩三呼吸，垂下脑袋，就拐过来。不等章选说话，这个俩手抬起，是至一处，竟是行礼，“既然贵人出嫁，咱也不好冲撞，多谢将军搭救。”

章选不答，只是点头。那厮就扭过身，摆了摆手大声喊：“都把拒马抬开，让人家过了。”

听是这话，几个兵士互相瞧了，便是颔首。接着俩人一组，把拒马往左右撤了，立着不动。章选也不多话，埋头就扯缰绳，自是从央中过去，更是慢下，再向后瞧，是与那厮目光碰到一处，忙就扭过，仍是前行。“似乎不妥。”

是看章选离去，另个兵士低声说道。而那个瞧了瞧他，摇头：“万一，如何？遂是都得放他，从来如此。”

接着侧目，又似指教，“你要学的还多，不然，作不得将来的火长。”

于是那个颔首：“我晓得了。”

至于章选一行，拐了一个弯儿，又不知道是走了多远，更是渐渐慢下，终于停住。他是立住不动，车里开始生事，李迟看眼许其三，自是缓缓走出来。跳下车子，李迟是望章选，见过章选点头，他就伸了脑袋进去：“许兄弟，出来罢！”

许其三点点头，字正腔圆应声“好”，就是小心迈过杨妙，也跳下车。帘儿还没落，李迟就是捉了许其三的胳膊，不等开口，又是这许兄弟笑道:“急甚么？我若要跑也该下车时候与你动手。”

李迟闻言，不觉之间，手就松了一些。可还是把他扯到章选跟前：“我把他带到了，你看是该如何发落？”

不及章选说话，许其三更是笑道：“我算是束手就擒，你们还真要将我发落？好不作人！若真是个有能耐的，不如和我单挑！我若赢了就放我走，我若输了，也不劳烦各位出手。”

章选的目光越过二人肩头，那边儿老婆子已经是下了车。且看是一只手扶着车子，另外一只手又扯着帘儿，神情恍惚，不知如何。接着他是闭眼，等再睁眼，便是想定了一个主意。“到底如何？”

许其三又是叫嚷。章选摇头：“只放你走却是太便宜你。”

“哦？”

许其三稍稍应过，就是扭身，很快就是挣脱开来，身向后撤。接着眼睛眯起来，瞧瞧李迟看看章选，接着才是张口：“如今我也不是不能与二位一试，还请……章兄弟再想想？”

章选仍是摇头:“二对一，你逃不了。”

“所以你要加条件？”

“若你赢了，也得带着老婆子走。”

章选逼近一步，然后正视其眼，“若你输了，许你全尸。再等我几个进了城，后面儿自会过来，为你收尸。如何？”

遂是那厮点头：“准了。”

章选也是点头，接着向后一步，扭过脑袋就看李迟。这时候不消说话，李迟撸起袖子，就是上前，接着是叹一声：“你我也是好久没打过了。”

“李兄如今倒是多忘事了。”

许其三摇了摇头，接着迈步，一手化掌向前置，“上次你赢，那是侥幸。”

李迟颔首，再多的话事到如今也无意义。“却是也好，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