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近营州城，才过营关后。章选李迟目送许其三离开，那老婆子几步一停，倒也勉强赶上。一会儿，那俩到底淹没在了果树林子里，章选扯了一把缰绳，走出几步，未停脚声。回过头，他便见，那个李迟却不走动。还未开口探问，还是李迟挪步过来，低声是道：“那个，章将军……”“我知道你要什么。”
章选说着，却看车子，杨小姐还在里头儿，倒是一言不发。他叹口气，又扯缰绳，缓缓绕过上了车子，至于马后板子上面儿坐下来。再看李迟还是呆立，直管伸出了手：“你放了大水，我敲得出来。”
“那……”“走罢。”
既是如此，李迟也便不再说话，点了点头，也是伸出了手，由着章选把他拽上去。到了车板子上，稍稍挪动，勉强坐下。于是鞭起马鸣，车子渐渐快了，两侧有如云烟过，目不暇接不若此。该是俩里，车子渐渐缓下。章选使了手肘碰碰李迟，也不侧目，直管就讲：“再前就是营州，我该去营州军民总管府见营州总管韦冲韦大人。这营州不算大地方，但在边境到底也是一方主城，你若有意另去也好去寻活路儿，都是随你。”
李迟闻言便笑：“章将军，哪里话？我若只是寻个活路，也不须逼走许其三，倒是与他同去，相互还有照应。”
“那是跟我？”
“又是多话。”
于是章选点头，却无旁话。此刻却至城门儿，一如先前，一个兵士走上来，规规矩矩行过礼，就是昂首说道：“还请二位交了文牒儿，方便咱们报事儿。”
话未说罢，就是朝着旁边儿瞧一眼，旁的另个兵士见情状，自是过来，就往帘儿里瞧。末了，撤手，到了先前那个跟前：“有个小姑娘在，十六七的样子，瞧着身上没绳子。”
那个点头，又看章选李迟：“你俩牒儿呢？”
“这位兄弟，请看这个。”
说着话儿，章选是把手缓缓伸怀中，那个见状，更是小心，也把手伸下去，握住刀柄。一会儿，章选握住了牌儿，拿了出来，就是双手递上，又是颔首，更显规矩。对面那个点点头，随手就是接过牌儿，可自牌儿到手上，那人就是一愣。接着是猛低头，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才算验明。于是兵士双手拿着，小心递过：“这位兄弟，还请收妥。”
接着是瞧着章选接过，他才又不禁问话，“那，旁边这位是……”“他来投兵儿。”
章选说着把牌儿收入怀中，拍了拍对面儿这位肩头：“我是寻思，他在哪里也都一般，不若来咱这边儿，有的是账打。”
那个闻言点头，不动声色，缓缓伸手，把章选的手从自个儿肩头掰下去：“倒也是这个话。前段时间那仗过了，夜不收算是没了，上面儿还把那些废物散发下来。不瞒你说，我这火儿里，还被塞了一个。”
章选摇头：“都是军中兄弟，这话不当听呐。”
“按理他们是先头儿，居然能活着回来，是因如何？”
那个转身，朝着旁边儿递过眼神儿，旁的兵士就都散开。瞧着是放行了。章选正要扯缰绳，就听那个的话又传来：“大家都是当兵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章火长还请少说几句，免得手下的兄弟们心寒。”
沉默片刻，章选到底不动，还是李迟拉他：“走罢？”
章选遂也点头：“走罢。”
于是重回扯上，使了右脚轻轻踹去，马儿便是缓缓向前。而李迟抬起了头，在他脑袋上面儿是一处门洞，内里都是石制，粗看约合九尺，不禁轻叹：“章将军，此城甚固啊。但有此城，至于北蛮，何惧之有！”
章选再是摇头，他是全没抬首。从这底下向上看到底是个甚么样子他太清楚，或者不如讲，却是早腻了。是有一会儿，他才似乎想起自己还未答话，就是侧目去看李迟：“不过权宜之计。”
李迟一愣，也瞧过来：“如何？”
章选叹气：“守得住，从来都不是问题。你非军旅人，不晓得也是常理。人家骑兵从来肆意，咱们处处出击，就是处处受挫，可若集于一点，又是被人家作了口袋等着。孤城一时总无碍，可若久了，到底无法以对，便是为了百姓，也是只得降他。”
“原来如此。”
闻是此言，李迟点头：“吃喝到底大事，孤城如何也不能久久被困，是故，坚城也不过权宜之计。哦，是了，固守以待援军，一时还可，但若久了，就是将军所言。”
“你却也别唤我将军。”
“啊……”章选侧目，是看旁边儿人来往，话却仍向李迟讲：“当着人家的面儿也就罢了，可是咱们之间再唤甚么将军，我是觉得生分。”
“却也是哈。”
李迟不禁伸手挠头，一时也是低下脑袋，“以后我不提就是。”
“是不在私底下提。”
章选侧目，又瞟一眼。于是李迟颔首：“啊，是是是。”
眼下已至大道，这城到底是小。几句人情儿话才讲过，章选抿了抿嘴，又是快语：“一会儿至于府上，你就当自个儿是哑巴，除非名姓，别的不讲。若是总管大人连番追问，就只说曾是农户，被高丽那边儿来的些个人割了家里人脑袋，心是不平，正巧i碰我回来。”
“是。”
李迟点头，忽而想到小姐，“那个姑娘……”“到底皇亲国戚，总管大人不该不管，再说依了烨城那个殷老爷的意思，送到总管府里，却算得当。”
听是此话，李迟叹气，又是忙讲：“兄弟，我却不是担忧她呢，我只怕……”话到此处，也就不必再往下讲。章选不禁心有不爽，可至此时，也是不该因此就打消了前面儿的事。于是章选瞧他一眼，点了点头：“这个，我会与她说的，不该牵扯与你，你就放心，也耐下心，去作个兵儿，或也挣些功名，搏个前程。”
“哎。”
李迟遂是一声应下，而后他再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