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章选且松口气，便是大步向前。那个听着了音儿，微微一笑，快走几步，赶在章选身后。自此往里，不见村落，章选也不问话，只是稍稍侧目。见是这般，那个便是颔首，且是应道：“这里距离营中，还有一截子路。为的是若有人犯，一个挡着一个跑，好歹早些时候把话带到。将军，咱都是从前头儿下来过的，这些事情比一二营子仔细。”

章选仍不看他，脚下步履未停，只是点头：“跑得动吗？”

“前头儿路窄，将军也该见过。”

“大致能抗十来步？”

“却总比没有的强。”

“好。”

章选点头，嘴巴张了又张，到底不知该说些甚的，只好合住。再是向前，约合一里走罢，又是一道岔路。未来及停，那个便是伸手指向前：“岔路不是路，将军且向前。”

遂是再前，终于是见一处村落。章选立住了脚，抬眼瞧去，村落宛如在沟里，在这路上，恰可把村落看遍。打眼一扫，约合十几间房，该有一二百人，另有马房是在各户门外，成一条状，一纵相连。章选叹一口气，看向身旁老兵：“不是我来就责备，你们这般，不似前头，却是有失考虑。”

老兵颔首，声却不低：“这路不大。”

“所以？”

“将军……”老兵转过脑袋，脸上带着尬笑，挠了挠头，又支支吾吾了片刻，才是说话：“沟里有条小溪，平素总要过日子的，妇人洗衣方便，咱们吃水也近。”

“既是这般，就不该与我说前头儿如何。”

章选说着，便是在地坐下。老兵愣了一下，就也蹲下身子，停了俩个呼吸，才是轻声探问：“将军既来，总该见见诸位火长，我现在下去与他们讲？免得他们又失分寸，平素模样都不可看，莫让将军不开心了。”

章选抿了抿嘴，他先前也不过是个火长，虽知营中向来如此，可到底觉得别扭。见他不语，那老兵就当默认，很快站起身子，规规矩矩抬起两手至于一处，行了个礼，就是顺着坡子向下奔去。章选抬手，张了张嘴，本是要拦，想了想还是放下。到底才来，还都不熟，不如就按旧例，起码人家习惯。这样想着，刚刚随着手臂抬起的身子便又缩回去，他顺势仰面一躺，看到了天。太阳不很刺眼，躲在白云后面。那云好似轻飘飘的，在那树枝旁挂着，甚至，好像，是在随着风动。他忽然又想起来很早时候听说过的俩个和尚之间的话，所谓，不是风动，实为心动。可他也没甚么喜欢的人。于是他有点儿懵，伸出手，竟也发颤。于是他忽然悟了，原来，是紧张啊。接着他闭上眼，将睡未睡时候，听见了甲胄的声响。“将军！骑兵第四营，一十四名火长都在这里！”

起身，侧目，果然十几个人立在一起，凑了一堆儿。还是先前老兵走了过来，低声是道：“将军，还请把牌子给我，我给他们一看。”

章选不答，只是伸手扯了牌子，拍在那老兄弟手上，然后起身，又是转身，看着来时的路。他闭上眼，听到风声。他不大知道应该对这些火长揣一副甚么表情，所以，不如，先等等他们的动作。传阅的时间比想象中要快许多。很快便是一个声音响起：“老霍既然唤了我们，那便没有假的，我不消看！”

接着，才停一刻，声音又响，“只是这位将军，瞧起来年岁不是很大啊。”

章选转身，果然瞧得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脸。不等那个说话，他便微微一愣，然后皱眉：“兄弟可是娶了婆娘？”

“没有没有！”

那壮汉直把脑袋摇，一会儿，停住，又笑呵呵：“咱是军户，寻常人家瞧不上，军户里的闺女却也看不上咱。一把年纪，活狗肚子！小将军，我这日子苦啊，你可不知道！可我上场是个好手！没人不晓得咱勇猛！就是把咱放最后，咱也能给你冲前头儿！”

“收着点儿罢！”

老兵喝道：“将军令我唤来你等可不是让你邀功的！”

可见老兵这般，那个嘴还不停：“老霍啊，你年纪也大了，不如就留村里，休在外头儿守着。”

“所以你没婆娘。”

章选忽然说话，眉眼含笑。“啊？”

那名壮汉愣住，也是不再瞧老霍，只把双眼瞪章选：“念你是新来的将军，咱不跟你一时计较，你却得给我几个说法！”

闻是此言，章选也是皱眉：“不怕军棍？”

那个点头：“咱生来皮就厚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