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5.57不要过问不该插手的事情 中秋既然是华夏的传统节日,周阳也不会笨的自家关门过,十六去贾府次日返回后,当晚他就召集早已入营的手下三个千户,也就是赵桐、孟坤和焦震好好喝了一场,这也是他从江南返回后,第一次见到三人,却也只是叙叙旧说说话,并未提过军务事宜,就连他们主动汇报都打断了。 之后就是各种聚会,什么武进士同年、武举人同年甚至从未有过联系的武秀才同年都有邀请,再如城西十里铺,他也安排李雄李虎兄弟送去了几车米面油鸡鱼肉之类,算是他的一点儿心意,毕竟,他手下亲兵大部分来自这里,目前的基层军官,最多的也是这个村里出身。 直到八月二十二,他终于收到了陈也俊请帖,邀请齐国公府小聚,这也让他轻轻一叹,很明显人家事先已经聚过了,因为这类重要节日聚会,一般都是为首之人召集,这其实也是地位的体现,这次既然是陈也俊召集,那就真的只是“一起坐坐”了。 “哈哈,我们的指挥使大人来了!”刚被下人引着进了正院,陈也俊就大笑着从二门迎了上来,一把抱着周阳拉进前厅——八大国公府的建筑样式相同,正院都是分为前厅和正厅,陈也俊没资格正厅待客,“家父正好今日有事,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了。”
“真是可惜了,原本准备先拜见恩师的。”
周阳笑了笑,并没有在意“指挥使大人”的调侃,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如此小心了,“小弟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入营,原准备向恩师请教一下规矩,没能拜见真是太遗憾了。”
“规矩与否,其实是给外人准备的,自家人何必如此。”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前厅,正好听到的柳栋淡淡接下话头,“听说你那三个手下做的不错,除了原本留下的那些,缺额已经全部填满,甚至还用一种少见的方式开了训练。”
“谈不上少见。”
周阳看了看座次安排,自己还是在最下首,他也没多问就拉开椅子就坐,然后明显感觉其他人松了口气,也让他更加无奈,“小弟一直认为,火器才是军队今后的方向,因此用的操典是根据西洋军队自己整合的。”
“听说子阳在湖广外任时很是打了几次,立下大功才有了现在的位置?”
能问出如此问题的,也就是一向不怎么动脑子的缮国公府石猛,“你如今也是当真见了仗,这战场之事,真的像兵书所说那样吗?”
“大方向确实差不多。”
周阳笑着说道,《孙子兵法》放到现代依然有着不小的价值,更别说大周朝还是封建社会,“但细节方面就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了,比如小弟在大冶都是以火器为主,那些攻防技巧就不怎么用得上。”
“你小子从没跟着家父入营,怎么偏偏比神机营还要注重火器。”
陈也俊笑着打断了两人,示意众人就坐,“真要说火器用的多,还得是四位王爷麾下,他们如今多是城内驻扎,基本上只要架开了火炮,就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四大边军闻名遐迩,要说最轻松的,应该是东平王爷了吧?”
周阳端起酒杯陪饮一杯才笑着问道,“伪清鞑子早已扫荡干净,如今哪里还有战事,少量绥靖地方的问题,也用不到王爷心烦吧?”
“平稳是不假,要说扫荡干净就有些过了。”
牛奔松了口气说道,“当初太上皇横扫白山黑水之地,彻底扫平了伪清,但最终还是只将伪帝爱新觉罗氏一族杀的较多,其他大部分就随他们了,一个是杀戮过重非仁君所为,再就是他们其实没什么危险。”
“不错!”
治国公府马信笑着说道,“东平王爷平日里确实也不清闲,但忙的都是银子,军中之事交给下面人就好;家父在津门可没少被他老人家编排,山海关到京中,最省钱省力的手段永远都是海运船运。”
“原来......如此!”
周阳暗暗一叹,这些话的意思,基本上等于宣布镇东军废了,其实也正常,东平郡王一脉世镇白山黑水之地,要是他们当真还是如开国时那样的虎狼之师,皇家就该没办法放心了,“这些日子雪字号从那边弄了不少战马,只是没法向王爷亲口说一声谢谢了。”
“哈哈哈,王爷肯定不介意,雪字号的南货可没少给王府挣银子,白山黑水的宝贝也少不了薛家的海船。”
修国公府侯飞大笑着向周阳举杯先干为敬,“自从有了周兄弟的帮衬,我们六家当真是轻松了很多,手下儿郎更是前所未有的老实听话。
说起来,你在东营房的那三个手下确实不错,我还跟着父亲去看过两次,只是以他们那种每日操练的办法,兵部每月下发的饷银怕是连十天都撑不住,也就是子阳你不差那点儿,若不然换成哪一个,恐怕都撑不了太久。”“小弟也只是急着成军,就先自己添了点儿,这些人都是刚拉近营中的新兵,若不让他们形成习惯,今后怕是不好办。”
周阳笑着解释了一句就换了话题,“说起来,小弟虽说也在军中有些日子,却还没弄清大周朝最精锐的四大边军情况呢。”
“子阳如今倒是可以知道了。”
牛奔笑着开始解释,“四王四家,四大边军,是从大周朝还都京城之后就定下的,东平王爷没什么好说的,横竖不过是绥靖地方;北静王爷那边你也见过水溶大哥了,北边草原的鞑子早就被收拾的没了心气,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
南安王爷的安南军麻烦不少,但也只是小麻烦,茜香国与大周朝血战多年,早被打的国穷军疲,没了主动伸手的胆子;要说真有战事,如今也就剩下西宁王爷的定西军,当初有一部分鞑子精锐逃到了西域,算是不大不小的麻烦。”“看来,大周朝如今算是四海安宁啊!”
周阳笑着向牛奔举杯,暗中也松了口气,如今京城不宁,好歹不用担心内忧外患同时爆发以至于没法应付了,就好像前明灭亡,虽然原因很多,而且内部问题是最主要的,但要是没了山海关外的建奴持续放血,说不定真的还有机会。
“你们也真是的,自家兄弟一起聚聚都忘不了这些事情。”石猛不满的站起来,将周阳和牛奔的酒碗先后倒满,“先自己罚一个,再敢多事看我不灌死你们!”
酒桌上一片哄笑,算是真正进入了吹牛打屁阶段,再无重要事情;一场酒喝了半下午,就在众人都觉得差不多,准备散场回家的时候,正好外面的奴才来报,陈瑞文回来了,然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其他人全都跑没了影儿,只剩下周阳一脸茫然。 “陈师兄,几位哥哥这是......”周阳有些迷糊,在朋友家喝酒遇到朋友父母,怎么着也要打个招呼,直接跑路算怎么回事? “子阳......”陈也俊苦笑着拱了拱手,“今日里怕是要让你帮忙了,原本家父说有事要到军中处理,今日回不来了,小弟这才拉着众位兄弟喝一杯,不想这个......总之,待会儿贤弟一定要记得,今日是为了庆祝你放了指挥使实缺儿......” “你们——”周阳都无语了,“不就是兄弟们喝个酒,至于吗?”
“京中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天牛伯父一再强调,所有人必须打起精神万分小心,可这个......”陈也俊一脸尴尬的拉着他走路,“这不是兄弟们一块儿聚聚吗?哪想到父亲就回来了呢?”
不管心里多少MMP,周阳暂时都没法乱讲,其他人跑了也就跑了,他这个齐国公府门生被陈也俊这个大公子按住背锅,那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跑,更何况,他确实有事情要找陈瑞文商量。 “子阳来了?”
不到半柱香之后,两人就到了内书房门口,只是还没等进门就听见陈瑞文的招呼,“进来说话吧——你也别找理由了,自己先在门口跪着,等老子问完了话再找你!”
“是,父亲!”
陈也俊一路的准备全做了无用功,只能苦笑着示意周阳进去,自己跪在了门口台阶下。
“见过恩师!”周阳有些心惊胆战的进门向陈瑞文行礼,这年月师生关系一旦定下,那就真的是“如师如父”,他还真怕这位总兵大人也给自己来个“跪着吧”。
“坐下,自己倒水。”陈瑞文放下手里装点门面的《春秋》,指着客位瞪他一眼,“要不是看你小子如今也是正四品的人,看老子不让你也好好跪着——你的事情虽然不是我们的安排,但那位贵人的面子也不能不给,你前几天也见了吧?”
“弟子一回来就拜望了。”
周阳先给陈瑞文端了杯茶,这才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正好顺一顺肚子里的酒精。
“你心里有数就行,她定下的事情,朝廷中没几个人能改。”陈瑞文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听说你如今和荣国府那边挺亲近的?”
“恩师容禀,弟子当初毕竟......”周阳赶紧解释。 “滚蛋,都特么现在了,真当外人猜不出那点儿破事儿?”
陈瑞文没好气冷哼一声,“贾存周连自家内宅都管不好,名帖被奴才拿出去偷用,怕是京中稍有路子的都知道了;你倒是知恩图报,只可惜老荣国公一世英名啊!”
“恩师,不论当初原因如何,弟子能入武举都是走了荣国府的路子。”
周阳严肃的抱拳说道,“更何况,如今那府里连个能出门的都没有,琏二哥又远在盐城,若是弟子当真疏远了,传出去怕是名声难听。”
“不错。”
陈瑞文满意的点点头,“只是,你心里也要有点儿分寸,虽说当时确实受了人家的恩典,光凭你帮着连上雪字号的事情就足以抹平了,如今贾家愈发败落,竟然打起了后宫的主意,这些日子贾府的老太太可没少帮着运作——哼,堂堂的‘一门双国公’,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恩师,这有什么不妥吗?”
周阳不解的问道,“按理说武勋荣华富贵全看天家恩典,与宫中亲近一些并不......”
“八公一体乃是大周朝立国之后的规矩,后辈子孙哪个敢不遵从?可如今六家都掌着军营兵马,他贾府没能耐就想靠女人来支撑,却不想想事情传出去之后呢?”陈瑞文冷冷的说道,“别人只会以为武勋一脉掌着兵马还是不满足,竟然想对天家后院伸手了!”
“弟子明白了!”
周阳真的想出了一件事,原著中元妃省亲这么大的事情,却只有贾府自家折腾,什么亲朋好友连一家伸手帮衬的都没有,原来还有这说法——也不对,如果省亲是因为避嫌,之前的秦可卿葬礼又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要多想,只做好手里的事情就行。”一番教训之后,陈瑞文也没再“乘胜追击”,“我们武勋也好,你这样的武将也罢,归根结底都是要靠手里兵马说话的,只要为朝廷练好兵,为皇家看好门,其他的事情不问也可。”
“谢恩师教诲!”
周阳赶紧躬身应下。
“行了,看你们喝了不少——你不用解释,这几个小子我还能不知道?今天都少不了一顿板子,三个千户头衔、三个副千户头衔,这种时候喝成这样,没打死都算好的。”陈瑞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滚吧,回去好好歇着,尽快到东营房把兵带好,没事就别出来了。”
“是,弟子告退!”
周阳赶紧答应,慢慢向房外退去。
“回来!”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陈瑞文突然叫住他,却又没说话,足足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我等掌兵之人,为的是天家,为的是朝廷,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要假装不知道;就算是真的必须知道了,也不要过问不该插手的事情,你可明白老夫的意思?”
“多谢恩师!”
周阳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他和陈瑞文其实只是利益关系,人家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十二万分的讲良心了,“只是,弟子的情况恩师也知道,很多事情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陈瑞文轻轻一顿,一脸惋惜的看着周阳说道,“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