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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神父先生的这句开场白,是不是可能有两种意思......
既可能是,你需要告解哪些内容?也可能是,你一个外邦人为什么要来作告解?..... 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罗伊,心中有些紧张。 对拉瓦锡主教打的招呼,不免起了一些过度的思考。 不过想到请托问话的杜尔克司铎后来的信誓旦旦,她心中也笃定了不少,带着一丝礼貌的歉意开口: “神父先生,律法我不是很懂,想要请教的事情,可能也比较多,比较碎......” “勿要介怀,你我随便交谈一二。”范宁抬手示意无妨,“雅努斯连锁院线的事情,必要提早祝谢罗伊小姐,这是我此前就切切实实讲明的。”
......其实您应该谢的不是我,而是他。罗伊心中叹了口气,但脸上仍是微笑,试着问道:“随便聊聊的话我还是比较擅长的,比如,想请教一下神父先生,您刚刚在雅努斯立起威赫与荣光,现在马上却要去调查失常区,是什么样的心境在驱使这样的计划?”
问完之后,见对方一时没有作答,她觉得可能还是有些突兀,又不停地不停地补充起来:“其实......我是因为一位故人才这么问的,他离开已经有些日子了,联系时有时无,际遇也不清楚,因为他的一些身世,以及与特巡厅的纠葛问题,也许......现在或再往后,会面临和你类似的处境?所以......我想着,可能您的心境会有一些参考价值?对于那个地方的所知,预计的风险与时长,可能也会有一些参考价值?但如果涉及组织隐秘的话就算了......” 什么叫“联系时有时无”啊,我不是基本上信使来件都回复你了吗?甚至为了不造成敷衍的感觉我还刻意加过字,为什么要在别人...不对,在我的面前说我坏话啊...... 对方话语中的某些不起眼的关键词,似乎过于引起了范宁的“耿耿于怀”,让他心中郁闷了一阵子。 然后,这个按实情作答都不一定答得出来的提问,也真把范宁给难住了。 进入失常区的心境? 什么角度刁钻的逆天问题啊...... 范宁有些后悔在办告解前夸下海口说“随便聊聊”了,早知道她又不是很懂,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引导多好...... 现在只能代入“拉瓦锡主教”的视角,深刻挖掘分析其生平与性格,并从其担负的使命来思考了...... 嗯,耽误得有点久了,第一个问题作答耗时就这么长,导致告解圣事陷入僵局,实在有失水平,得想快点,再快点...... 回到思路,神圣骄阳教会作为密特拉教“原旨派”传承正统,“三位一体”的大功业是拉瓦锡的终极追求,而圣塞巴斯蒂安留下的“神之主题”又关联着“0号钥匙”的线索...... “神父先生,您看需不需要换一个——”罗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朝圣!......对,就是朝圣。”
范宁终于寻到了一个词语。
他对这个词语的概括精准度感到满意,但自己在气势和风度上好像弱了几分,决定随即采取主动追击的补救方式,故作深沉地悠悠发问,先将对方问懵再说: “罗伊小姐可曾有过朝圣的经历?”“唔......”罗伊将双脚朝侧的位置换了一边,当下认真思考了起来,“这听起来是一个很严肃、在人生中占据很大意义的词语,而且,有比较浓厚的宗教意味,我的人生阅历比较浅,又是学派而非教会出身,可能,没有过呢。”
“无须一定要是宗教上的范畴。”
“噢,那其他人的话,什么样的经历能算是朝圣呢?”
“个人拙见,要满足两点。”
范宁伸手说道,“一是不曾到达的远方所在,二是卸下伪装后的纯粹目的。”
罗伊揣摩着这两组关键词组,她还有些没意识到,今天拉瓦锡神父同自己单独“随便聊聊”的风格,似乎有些改变,不再完全是以往援经据典、带着布道意味的古修士遗风了。 她想了想评价道:“第一点好理解,就是得出一趟远门,不过第二点,什么叫‘卸下伪装后的目的’呢?”
范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除去‘进食就寝’这类生理需求不谈,其实我们每个人平日里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被‘身份伪装’之下的目的所支配,而非真正属于自己的动机。”
罗伊惊奇提问三连道: “身份伪装?”
“每个人都有?”
“比如,神父先生也会有‘身份伪装’之下的行事吗?”
嗯,这其中一定蕴含着某些意象的比喻,或本质的剖析。 “这个自然,人们在伪装下行事,久了皆感倦累。”
范宁的回答倾心吐胆、颇见诚意。
罗伊越发感到讶异。 她竟然确切地在拉瓦锡神父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疲劳的感觉,这是以前未曾有过的。 “譬如,工厂里的劳工或公司里的职员,他所做的一切是因他受雇的身份、来自家庭成员的责任、来自职业道德的要求、来自外部生存的压力......凡此种种,倘若没有这些‘身份伪装’,他未尝愿意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精力花在这事情上面......” “再譬如,作为恋人一方的青年,在约会、出游、膳食上需为对方的偏好考虑;成了婚配的妻子与丈夫,在家务与抚养等事情上须付出一定的精力;出席社交聚会场合的人,一举一动须考虑到在他人眼里的形象;站在诗班席里的歌手在演绎乐句时,即便有自己的理解,也必须时刻盯着指挥的动作和表情......倘若没有这些‘身份伪装’,他们未尝不可完全凭着自己独处时的习惯与舒适去行事......” “至于在下,与人布道时,我须时刻考虑身边的羔羊和师傅们会去怎样理解和效仿;对待神秘侧问题时,需考虑如何处理好与其他官方组织的关系;在处理军方人员如今犯下的一些过犯时,也需防止用力过猛,导致我雅努斯大局不稳......” “原来如此,所以拉瓦锡神父也是带着‘身份伪装’的!”罗伊展颜一笑。
范宁的灵觉穿透隔板,与她的蓝色眼眸相视。 他看到对方逐渐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于是语气真诚地点头: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