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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乐章 森林的动物告诉我(5):医院(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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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棒?……”  “不,不可能!!”

目光所及处才到这封书信的一半,范宁心中就因为联想到某个事物而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不到有其他的可能性了,那样的巧合完全不真实,但如果就是“旧日”,事情的始末也同样不真实!  当时的维埃恩为什么手上会有“旧日”?  “旧日”不是从启明教堂出来的吗?  难道维埃恩去过启明教堂?他怎么去的,他哪来的路标???  “比起来源的疑惑,更危险的现实问题是......”持着信件的范宁指节发紧,目光继续下移。  「因此,建议您立即扼止自己对于演奏那首作品的沉湎回忆,因为它的诞生同样与我的指挥棒相关,这恐怕真的是您觉得创作灵感受阻的原因......」  「原谅我难以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其中关节,总而言之,如果您具备人脉条件,请您帮助我尽可能地销毁掉在音乐圈流传的总谱,对于那根涉及怪力乱神之事的指挥棒,我这边也会马上做一些应急的处理措施……」(路易·维埃恩,876年1月5日)  数封篇幅相对较长的书信阅完后,时间线再往后,信息就更加零落了。  「强烈的头疼和呓语就如同灵魂被烹煮后再用铁刷子来回舔舐撕扯。」(路易·维埃恩,876年2月16日)  「不要去那个地方,那里是教会都视作禁区的存在。从当下糟糕的情况来看,您当初“那位朋友”留下的“备忘提醒”同样存在恶意。」(埃斯塔·托恩,876年2月20日)  「最后作决定的一晚,我不认为那里的痛苦能大于当前,危险能高于当前,世界上难道还存在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事?」(路易·维埃恩,876年2月25日)  (再往下没有署名,只有时间,也许都是埃斯塔·托恩)  「不要去那个地方,从你我正常的认知来说,疼痛和死亡是恐惧的上限,但那个地方不属于正常认知的范围。」(876年3月3日)  「不要去那个地方。」(876年3月6日)  「不要去那个地方。」(876年3月20日)  「数月没收到回信,听差打探居所无人,祈祷“芳卉诗人”不会收回祂的触碰。近日行动能力稍有恢复,院落小幅散步,尚可支撑,易感疲惫。」(876年4月10日)  「回来了。█████可能吧???」(这一张范宁不能确定是谁给谁,因为绝大部分内容都被涂黑,署名也被划成了墨水团,应该是4月12日)  「听闻您计划于三日后回国,盼临行前造访一叙。」(876年4月18日)  「那祝顺利。」(876年4月21日)  「回到故乡病恙是否缓解?......数月反思后认为,作曲家不该将创作之虞归因于外部环境,至少赶在心疾爆发前,我会确保最后几首小曲顺利降生,大型奏鸣曲的创作计划实在无能为力,不如顺其自然。」(876年9月10日)  「从某种意义上说,纯粹的演奏家是更幸福的,他们面对杰出作品只需享受陶醉其中的演绎,而无须为灵感运转的阻滞黯然神伤。」(877年4月10日)  「花海的景色给人既甘美又悲凉的印象,这跟我的命运太相似了。」(877年7月30日)  「人总是徘徘徊徊的,多累。可能这就是死亡?」(877年12月15日)  总得来说后面的篇幅都很短。  维埃恩似乎一直在考虑听从某个人的“备忘提醒”,去往一个危险的地方缓解自己进一步恶化的状态,托恩则一直劝其不要去,认为他的“那位朋友”带有恶意,会把情况变得更糟。  站在事后结果性的视角,维埃恩并没有遇到危险,他顺利回国了,后来比年纪更轻的托恩还多活了十年。  可奇怪的是,越是接近回国的时间,维埃恩好像就越来越不再回信了。  这让托恩的书信逐渐沉落为了“自言自语”的日记性质,甚至有些内容,范宁怀疑大师根本就没有送出,不然它们也不会还滞留在这里,这样一直到大师自己878年年初,因积劳成疾的心脏病去世。  维埃恩到底有没有去那个危险的地方?判断不了。回国前夕两人还有没有叙谈?也判断不了——来往信件是中断的单向的没错,但这既有可能是资料丢失了,也有可能是写信写到一半直接登门拜访了。  如果将这些透露出的信息,联系起吕克特大师随意回忆起的“往后三五年仍见过维埃恩”,就更奇怪,也更矛盾了。  盛夏的白昼时间很长,凌晨五点时,天就已经微亮。  范宁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的姿势一直保持未动。  “先不管维埃恩为什么能去往启明教堂拿到或放回‘旧日’,这个还需要继续调查以补充另外一部分信息......”  “至少,‘旧日’污染的问题确实存在,这两人在‘唤醒之咏’的音乐会中共事,一人是作曲兼指挥,一人或许是灵感更高的竖琴手,都受到了污染。”

“但我想不通的是......”  “两人污染症状为什么完全不一样?”

“维埃恩是严重的头痛、呓语、幻觉,症状倒是常见的污染症状,只是‘听音乐就发作’的原因有点奇怪,是任何音乐都这样?无差别的应激过敏?”

“托恩大师的情况就实在让人想不通了,为什么影响的是他挥洒创作灵感?”

“然后我自己……”  “不管是因为‘旧日’还是其他隐知,我之前确实有过一些神智受到影响或生理感到难受的时刻,但似乎没有他俩这么严重的情况,我几乎天天都在听音乐,也天天都在思考作曲。”

“是现在的‘旧日’与那时不同?还是我本身与他们有哪里不同?抑或,我是区别于他们的第三种污染情况,危险还潜伏在尚未爆发的阶段?”

从深夜到凌晨,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当别墅外响起听差的铃铛声时,范宁才意识到已经带来拂晓。  马赛内古非常敬业,昨晚才登门造访一次,清晨又遣人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范宁一边站在门沿边漱口,一边看着手中裁剪成矩形的半张淡黄信笺纸。  这位骑士长的各方面形象都是滴水不漏,上一次范宁看到这么优雅的字体还是罗伊的信。  「以后吃螃蟹和鸽子须得小心,蘑菇可以吃。」  「聚会是晚上开始的,人是半夜抓进去的,求情、酬款和游说者众,已有不少人于不久后被释放,爱慕和效忠于她们的裙下之臣远比想象中要多,等日后爵位更高、时机成熟,我会狠狠地将当下社会的这种现象批判一番,这种行为和爱舔人的哈巴狗有什么区别?」  「在上世纪,尚有一些正式医院提供颅骨钻孔手术的项目,但近二十年来已被逐一取缔,当前只能是提供您一些曾经具有良好口碑的小城,它们皆在帕拉多戈斯群岛辖区,您或许可以去当地的摊贩作坊间进一步打听:果克埃兰、圣尼克辛、圣亚割妮、文内卡乔弗堡……」  「另,若觉情报效率令人满意的话,欢迎加钱。」  范宁的眼神自然是长久地停留在了“圣亚割妮”一词之上。  正是“伊利里安”琴背上那个可怖徽记所代表的制琴家族地名。  又撞上了。  之前也是如此,范宁在托恩故居陈列中发现“低地蒂扎希派米亚”这个地名后不久,马赛内古就带来了同样含有此地名的情报,好像再往前,同样有隐隐约约这样的感觉。  是事情很巧的意思吗?也不是。“巧”的意思是,意外的发现为自己提供了之前不会想到的角度,但这里……似乎恰恰相反,无论是别墅地址,还是圣亚割妮,就算没有后来撞上的情报,范宁恐怕还是会去调查。  倒像是有一种“想起了什么就出现什么”的感觉?  “老师,早安,你昨晚没有睡觉?”

穿着浅色宽松睡衣的露娜,站在侧边走廊上伸懒腰打招呼。  “路上再睡。”

范宁咕噜噜几口吐掉漱口水。  “路上?”

“我马上要出趟门。”

“啊,现在啊,去哪里?”

露娜的表情很惊讶。  “帕拉多戈斯群岛方向。”

范宁直接走回会客厅,将“伊利里安”背在身后,然后开始往小包内装随身物品。  包括那些可能还需要进一步揣摩比对的信件资料。  “那岂不是出远门?”

小女孩快步跟了进去,看着他在屋子内收拾东西,轻轻地咬起了自己嘴唇。  “我可以跟你同行吗?”

楼梯间飘来安的清澈声音,她双手还在扎着自己的头发。  “理由?”

范宁瞥了她一眼。  “我想去,你的学生想去。”

夜莺小姐的回答简单得出人意料。  “你上午需要进城录制《冬之旅》。”

范宁说道。  “当即出发,录制会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帕拉多戈斯群岛在北边,你本来就需要进城去往港口渡过戈若拉多内海。”

安的表情笑意盈盈,露娜则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两人。  “决赛不是只有十多天了吗?”

“所以正是需要跟着老师。”

范宁与其对视数秒,将吉他往背后拉了拉,再度跨出会客厅的门沿:  “十分钟时间收拾,露娜也一起。”

“啊!也有我吗?”

本来一言不发的小女孩,这下比安的反应还激烈,她直接高兴得跳了起来。  其实,范宁考虑到“失色者”当下的安全问题,初定计划就打算让露娜跟在身边,反而安的请求让他多考虑了一层。  如果形势不复杂的话,瓦尔特这位初入高位阶的有知者足够保护好师妹,但现在的确很难说,尤其在名歌手大赛中,安还和芮妮拉还处于竞争位。  一行人的动身效率非常之高,不出多时便乘上了法雅唱片公司早已恭候多时的汽车。  灌录《冬之旅》的效率同样非常之高,对于这种搭上讨论组强力提携的顺风车的小公司而言,资源的过度化集中带来的服务,让范宁感觉不比曾经的北大陆差,甚至于从投入生产到宣传发行的时间周期,可能还短于霍夫曼唱片公司的加急处理。  他们提供的分成方案也十分富有诚意:作曲家、钢琴家和女高音的提成各占15%,承担运营和生产成本的唱片公司自己仅占过半,是决心要顺着讨论组的意图给艺术家们让利,以换得市场的打开和后续的进一步合作了。  不过,作曲家依旧显示出了其淡泊无谓的游吟诗人作风。  “公爵大人,这世界上真的有‘对钱没有兴趣’的人吗?”

上午十点多时,一身锦绣华锻的法雅公爵亲自到缇雅城带队,目送着一行录制完唱片的艺术家们乘车远去,身边的唱片公司高管终于忍不出开口发问。  这位舍勒先生竟然以“钱太重揣不动”和“懒得算数”为名,把自己的分成数额又给匀走了!于是两位学生成了各得22.5%......  “我起初也觉得难以理解,不过你们眼神若好点便可看出——”法雅公爵回应的笑容显得心情异常之好,已经从自家女儿聚会莫名其妙踩红线一事中彻底好转了过来。  “舍勒先生在大家面前晃来晃去时背的那把吉他,居然是自托恩大师手中失传已久的‘伊利里安’!原来这把琴在他的手里!你们知道它价值多少吗?”

“45万镑!”

法雅公爵比出一个手势,“你说他怎么可能对这钱有兴趣?……靠这20镑的定价与15%的分成想赚到这把吉他,得卖出15万份唱片!就一把吉他!!你觉得我们一个小小的南大陆公司,此次是能卖出两个半‘复活’的销量,还是能卖出十个‘咏叹调变奏曲’的销量?……”  身边一群高管政要,纷纷被公爵的这般话弄得一愣一愣。  “公爵大人,我大概理解了舍勒先生为什么看不上分成,但是,他为什么临走前把我们公司接待间的木头沙发给顺走了?”

“这,这我真不知道……”目送车辆离去的法雅公爵面色一窒。  至于瓦尔特这边,对于天上连着掉馅饼这种好事自然没有意见,只是令他有点没弄懂的是……  怎么录了个唱片后,人全没了?  “你自己钢琴伴奏先练着,决赛加油。”

老师临走前甩下的话,搞得好像参加名歌手比赛的人是他一样。  不过,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唤醒之咏”的魔幻经历在前,瓦尔特耸耸肩膀,准备先去曾经的音乐总监那“视察视察”乐队工作去。  范宁赶路去帕拉多戈斯群岛的速度非常之快。  尽管带了两名要保护的学生,但他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开口交流。  没解释自己是要去干什么,也没有乘坐什么马车或轮船一类的东西。  “嗖——”“嗖——”“呼啦呼啦……”  两位小姑娘简直不敢相信当下所处的情境。  她们坐在一张木头沙发上,紧张兮兮地挤在一块,露娜依旧顶风撑着那把小黑伞,但两人的目光都牢牢盯着脚下掠过的湍急的洋流与礁石,卷起的浪花时不时沾湿了她们的鞋子和小腿,又马上被烈日和高温所烘干。  范宁就坐在她们旁边,怀抱吉他,背靠沙发,眼神平视前方。  “圣亚割妮,打造了‘伊利里安’的制琴家族……没错,瞳母的祀奉者擅长制琴,也擅长钻孔,事情有些对得太整齐,难道这个地方存在一间维埃恩曾经居住过的医院或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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