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人提及此药,是在翠娥那里。沐晚不知现如今此女已对“月煞”了解多少,只知当年夏姬怀疑的没错,此药恐为邪药。莫非正是因为当年无心篡改药方,致使沐九针含冤,夏姬心怀愧意,才下嫁的?若是这样,那沐九针娶她,也并非毫无爱意的帮皇帝顶包……思路扯远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月煞”。此药现如今,夏姬一定甚知详情,得赶紧回府找她问明。思及此,沐晚正欲转身匆匆离开,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拉住手臂。“怎么?”
他阴笑挑眉,抛砖引玉道,“想回家找找看那张伪造的药方,是不是被你老爹从太医院里偷出来了?”
“你放……”沐晚又急又气,“什么厥词!”
却见他视若无睹,还笑笑拍了拍自己怀中,大言不惭道:“别费劲了,东西在这儿呢!”
沐晚嘴巴张大,愕在原地。虽立马就缓过神,深知这对他来说小事一桩,作为罗门主公,他自是对各国政要的致命隐私很感兴趣……却也在短时间难以理清来龙去脉,很难将自己曾在九里县池塘边的某种行为,跟这件事联系起来。直到男人这话响起:“你丫又不是没偷过?这点小伎俩,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沐晚眼珠一转,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推我下水?”
“不行么?”
陈啸轻松耸肩,更甚的大言不惭,“你偷我东西,我推你下水,很公平嘛!”
公平个屁!沐晚心里暗骂:人命能跟一件物品同价?再说了,那是你的东西吗?是我父相的!却也不屑于跟眼前这厮讲理,沐晚在脑子里将整件事好好理了理,认为翠娥有可能被他也策反了,便挑着眉试探道:“所以呢?翠娥是冲着这份药方,才下水救我的?还一转头就把药方交给了你?”
满以为这话多少能让他露馅,孰料,男人竟一脸懵的秒问:“谁是翠娥?”
“……”沐晚冷冷不语。心想:你倒是装得滴水不漏嘛!如此好的心理素质加演技,怎么不进戏班子当个角儿?陈啸其实没装,虽在九里县时同处那家客栈,但他跟翠娥并未谋过面,自是不知对方是谁。见女人又在那胡乱质疑,他没好气把话说开:“喂,明明是老子救的你,好不好?”
心想:怎么被一个叫翠娥的,给邀功了?“放屁!”
沐晚秒喷他一脸唾沫星子,翻着白眼控诉道,“我昏迷之前,亲眼看到你绝情的走了!”
陈啸:……抹了把脸,他笑嘻嘻凑近:“本就是我推你下水的,何来绝情一说?”
说着直起腰,霸气一句,“那叫干脆利落!”
滚!沐晚在心里暗骂,不屑于怼出口。见她已被气得不行,陈啸摸着鼻尖,压低声音又凑过去,悻悻坦白:“好吧我说实话,救你是冲着药方。离开湖边后,才发现身上的药方被你偷了。所以我急忙折回去,本只想拿回药方,哪知又见你可怜,于心不忍……”事实本就这样:在她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良心发现,救了她。而躲在假山后面的翠娥,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一动未动。至于后来为何被翠娥捡了便宜,不过是先前沐晚的呼救声,惊动了客栈前院的王府家将。见这帮人闻声赶来,陈啸意识到很难说清,便把昏迷的女人放到岸边后,就逃走了。却不知自己“推女人下水”的行为,被一边的翠娥尽收眼底;而良心发现的救人行为,却被翠娥偷来邀功了。故此刻,经沐晚这么一提醒。陈啸也对名不见经传的“翠娥”其人,引起重视。同时,沐晚也相信了他所说。毕竟这比较符合常理:他虽阴晴莫测,虽极度令人讨厌,却算得上“人性未泯”;而翠娥呢?自作聪明的阴毒小人一个!所以这件事,沐晚不会感激谁,便继续冲身边的男人冷冷挑眉:“如此在乎这张药方,你到底想干嘛?”
“你猜呢?”
他依旧笑嘻嘻,样子很欠揍。沐晚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蠢,他能如实回答才怪!便深深吸口凉气,转而又问:“何为月煞?”
“哟,你这医学院的博士生都不知道?”
他幸灾乐祸的嘲笑起来,摸着鼻尖,更欠揍的讽刺道,“我就算甚为了解,也不敢赐教啊!”
说得沐晚气不打一处来,便索性豁出去了,几根指头一把捏紧他胳膊上的肌肉,狠狠拧着:“说不说?不说我捏死你!”
“疼,疼……放手!”
他连连呼叫,却又不敢放开声音。好在此刻大伙儿都在认真听说书,没人留意到他俩的“打情骂俏”。将胳膊上女人的指头一根根掰开后,他舒口气,白她一眼,噘嘴嘟囔:“怎么跟我小学女同桌似的,动不动就捏人胳膊?”
沐晚:……他读过书,进过私塾,应该家境良好,怎么都不会是被丐帮帮主养大的陈西奥。正暗暗推测着,就见他笑嘻嘻的又凑过来,神秘眨眼道:“你想知道月煞,就回去问守月,他最清楚不过。”
沐晚一懵……什么乱七八糟的?守月不在台上说书吗?怎么还让我回去问?莫非这个守月,是冒充的?真正的守月本尊,此时在相府?沐晚刚理清一点思路,就被另一个巧合给阻断:沐九针已离开京城,带兵远赴北疆潼关,此刻不在相府。故沐晚依旧没意识到,真正的守月乃她父相.这帮人打着“守月”的名号说书,不止是想引起晋国朝政动乱,更是将陷害的目标,直指沐九针!“念及月煞一药来自药仙谷,而创始人镜月也断了联系。无奈之下,夏姬想到了另一个人……”台上航叔的话,将沐晚的思绪拉回。意识到先生恐要揭秘“月煞”了,她便也打消“急着回府”的念头。说得口干舌燥,航叔饮茶换了换气。暗中瞟了眼台下的沐晚后,继续说书:“此人亦是出自药仙谷,却并非镜月门下弟子。当年在药仙谷,他充其量就一打杂扫地的小杂役。但因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镜月先生便教了他一些皮毛,以针灸为主。”
这话一出,沐晚莫名的心惊肉跳起来……请恕她没法不联想到父相沐九针!即便从未给她提过“药仙谷”,沐九针也跟她絮叨过年轻时的求学之路。说师父对他有偏见,明明屡次赞他聪颖绝伦、很有天赋,却一直不肯收他做弟子。只在闲暇之余,教他一些针灸的皮毛技术……但又有点想不通,故事中那青楼老鸨,明明已跟夏姬点名了“御医姓沐”,为何夏姬似是没想到乃故人?没错,以航叔叙述的口吻,当时夏姬的思维里,“沐姓御医”和她想起的“懂月煞”之人,的确是两个人。这里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沐晚想多了,沐九针并非当年药仙谷的小杂役,而夏姬想起的人也不是他;其二,沐九针就是那小杂役,但夏姬并不知他大名,也就不知他离开药仙谷后,进宫当了御医。当然了,或许还有其他可能性,我们暂存疑。此刻沐晚正暗暗思索着,就见身边的某男向台上大声问道:“既然已教他技艺,镜月先生为何不收他为徒?莫非那人心术不正,被镜月先生看不上?”
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身边的沐晚一眼,嘴角的笑甚是可恶。扰得沐晚心慌加剧。“这位看官一语中的!”
台上航叔掷地有声,满脸严肃道,“镜月先生一眼看穿此人勤奋好学的外表下,隐藏的狼子野心。深知此人学医不是为救济黎民苍生,而是想凭一身技艺,入那宫廷谋仕途。故几次三番拒绝对方拜师门下后,镜月先生也跟此人把话说开了——汝志在政,不在医!”
话落,沐晚只感心头震了三震……这话特么的,越说越像沐九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