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被这位“冒充她长辈”的晚辈给电了,赵繁霜难免有些恼羞。只见她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尽管嘴上说得慢条斯理:“揭本宫隐私,煽动民众,你意欲何为?”
虽是温和询问的语气,不带任何冷讽,却也字字压抑着愤怒。了解赵繁霜的人都知,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可陈啸非但视若无睹,还觉得她这话问得很白痴,便继续冲她俏皮眨眼,笑得暧昧又邪肆:“意欲何为还看不出吗?我想引起你的注意。”
这赤果果的撩拨,令赵繁霜在恼羞之余,还有点控制不住心神荡漾。尽管她也知,男人口中的“引起注意”是另一层面所指,但她还是被眼前这绝色晚辈的放浪形骸,给撩拨了。故一时间,她语塞在原地。直到一边的婢女木槿看不下去,朝某男厉声一句呵斥:“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你该当何罪?”
赵繁霜才深吸口凉气缓过神,继而平静注视某男,等待着他的反应。然而,陈啸无任何反应。既没悠然回怼木槿,也没流露出半点恐慌之色。仍冷笑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就像没听到木槿的警告一样?赵繁霜心里有了数:此人确有几分胆识,但到底有几分,还有待确定。毕竟你懂的,韦忠贤已派人来这里走了过场,所以难保此人的底气,不是来自“神通广大”的韦公公。于是,赵繁霜继续不动声色。一边的木槿见状,秒气势汹汹朝门外喊道:“来啊!此人忤逆犯上,给我拿下!”
话落,隐藏的御林军纷纷现身,手执大刀冲进来,将陈啸团团围住。然而,某男依旧不慌不忙,只佯装一惊一乍:“哟吼,这是要来真的?”
但见他两眼放光,似是被对方这架势挑动了兴奋神经。继续举着茶杯,他满脸坏笑的看向赵繁霜,竟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起来,“看来我这大外甥女混得不错啊!连晋家江山的最后一道屏障,韦忠贤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句“大外甥女”,让赵繁霜又恼又羞,却也只能忍住不发作。谁让她当年要篡改出身、冒充镇国公的后人呢?谁让眼前的男人,又要来冒充“已经被她秘密杀掉”的陈西奥呢?只感因果终有报,赵繁霜便深深吸口凉气压制住愤怒,冷冷道:“哼,区区阉人,何足挂齿?”
说着下颚一昂,朝男人狡黠冷笑,“不过本宫也着实费解,阁下所说的‘最后一道屏障’,又为何意?”
——保护晋家江山的,又何止那韦忠贤一人?不还有沐九针吗?你把他剔除了,是否意味着沐九针已变节?又或者,他另有企图,已被你得知?赵繁霜暗暗腹诽。某男却横竖不会给她揭秘,便悠然笑着,含糊其辞一句:“字面之意咯!”
正当赵繁霜暗恼之际,他又话题一转。无视身边个个举刀、神经绷紧的御林军,他起身走过来,朝赵繁霜大言不惭:“我说大外甥女,你说归说,能不能别一口一个阉人?咱体面点,用宦官二字代替,行不?”
穿越后始终过不了这个坎,只要听到“阉人(燕人)”二字,他就浑身不得劲。可宦官一词自秦朝诞生后,已被禁止多年。为防止阉党之乱,太监不能再入朝为官,“宦官”二字也被“宫廷内侍”代替。所以,赵繁霜只能听得一声冷哼:“呵,阉人也配为官?”
说着吸口凉气,朝某男冷笑挑眉,“你如此排斥阉人二字,莫非跟那阉人一样,有难言之痛?非完整之身?”
实则心里已对他“燕人”的身份很有底,毕竟世上只她知道陈西奥已经死。所以在夜幕山给她汇报“此人乃陈西奥,曾冒充完颜啸”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有了数:绝非陈西奥在冒充完颜啸,而是完颜啸冒充陈西奥。但对于同时边关来的战报:完颜啸领燕军长驱直入、直捣潼关,赵繁霜也略有不解:然则那完颜啸,还有分身之术?和沐晚的思路不同,她并未想过此人可能是完颜宸。只因一点:完颜宸自六岁起就容貌尽毁,常年戴着半脸面具不敢示人。这一点沐晚不知,赵繁霜和夜幕山却很清楚。所以赵繁霜对陈啸的身份颇有疑惑:既然不是完颜双子,那他哪来的底气冒充完颜啸?男人一听就知她想试探什么,便回避重点,顺着她的话继续施展迷惑之计。凑到她耳边,笑得暧昧又阴险:“我有没有完整之身,你试一下不就知道咯?”
赵繁霜:……明明面色很恼羞,心里却控制不住小鹿乱撞。对于一个“常年缺失某种生活”的女人而言,面对这样的引诱,说一点也不为所动,是假的。可同时,男人的年龄跟她儿子差不离,甚至看上去还要年轻,这难免又让赵繁霜羞愧揪心。她没有女帝那样的霸气,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面首三千、裙臣若干”,甚至从没想过自己称帝。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儿子,也为死去的爱人夜长川……所以在男女之事上,她跟平常女人截然相反,年纪越大,就越放不开手脚。而面前的男人还在雪上加霜,转身间,淡淡然的说道:“不过可惜,你我之间有血缘和辈分之隔。总不能让老天看到,舅甥相通、触犯伦理吧?”
说着驻足,弯腰凑到她眼皮底下,邪肆一笑道,“所以有些事,你只能在心里想想;有些肉,你是注定吃不到嘴里的。”
越说越离谱了,气得赵繁霜真想回他一句:谁想吃你了?明明是你在主动引诱本宫!但她说不出口,又非沐晚那样的少女,她早已过了“任性怼人”的年纪。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深吸了好几口凉气,长袖一挥让众御林军退下。继而从嘴角挤出一丝嫣笑,朝男人挑眉道:“毫无尊卑,本宫该说你放浪形骸呢?还是来历不凡?”
“也许,两者都有呢?”
某男悠然打着马虎眼,笑得邪肆可恶。见从他嘴里屁都套不出来,赵繁霜也不再掩饰内心的恼怒。脸色一沉,在冷冷斜睨中,她轻笑试探:“看你颇有胆识,给你个机会为本宫做事,如何?”
男人嗤声冷笑,轻轻摇头。“怎么,不愿意?”
赵繁霜阴阴挑眉,脸上的愠怒顿增加了几分。却见男人依然毫无惧色,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不嫌事大的嗤笑道:“我是笑你名不符实!早就听闻,赵后聪慧绝伦,一双慧眼能瞬间洞悉人心。可今晚看来,你比那相国千金,差得远哪!”
莫名其妙的cue上沐晚,足以证明他的不怀好意:要离间两女。虽说他也不确定,赵繁霜为何那般偏爱沐晚。但放眼整个晋国,唯有这两个女人的智慧和权谋不亚于男子。所以他只能猜测:赵繁霜早就知道沐晚乃郑国苏婳郡主,她要通过沐晚这个桥梁,继续和苏孟德沆瀣一气。郑、晋联手,对大燕终归不是好事。因此,能分化就立马分化;不能分化的,创造机会也要分化。可似乎,赵繁霜压根没中计。听到有人说她不如沐晚,她不仅没丝毫愠色,反还来了兴致,略带惊喜的朝男人追问:“你说晚儿?你认识她?”
对她的反应,男人心里存疑,面上却装得淡然,耸耸肩冷笑:“还很倾慕呢!”
“既是这样……”赵繁霜满意一笑,“只要你来我麾下做事,我可把她许给你。”
这话既是真心,也为试探。她其实并不知沐晚乃苏孟德的闺女,这一点,沐九针的保密工作还是做得极好的。对沐晚的喜爱,赵繁霜纯属发自内心。尤其是,当暗暗观察到儿子夜谨言也倾慕上此女后,赵繁霜顿更加喜欢沐晚了,那感觉就像一眼相中了儿媳……然而,之前的沐晚很不争气,居然看上夜幕山?这让赵繁霜无奈,却并不气馁。深知世上女子大都浅薄,“识男”的眼力劲很差,所以她坚信,总有一天沐晚会后悔的。如今儿子生死未明,她虽对沐晚的喜爱不减,却也不会再拿对方当儿媳。若沐晚能成为她的手中之棋,能为她换来一些利益,她会毫不犹豫将沐晚送出。可面前的男人似是不那么爽快,佯装一惊一乍的打趣道:“哟,皇帝御赐的婚约,你说毁就毁?”
看似是担心沐晚身上的婚约,实则是对赵繁霜的嘲弄和试探。女人听得出,便很不屑的一声冷笑,轻飘飘说道:“不就是个夜幕山吗?改明儿弄个局,叫他死了便是。”
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令陈啸有点难以置信,眨巴眼睛打量她:“真心话?”
赵繁霜秒回,冲他神秘嫣笑:“你看呢?”
陈啸:……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繁霜,你挺带劲啊!“有趣……”于是,在对赵繁霜的阴笑凝视中,他拉回话题,“不聊碗了,说回刚才。你居然没看出,我已经在帮你做事了?”
“哦?此话怎讲?”
赵繁霜略带疑惑。并非佯装,是真有所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