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峰下，一道人影安静走着。一步又一步，步伐缓慢。表情平静。然而，就连走路，甚至都没踩稳，朝旁边一歪，差点摔倒。楚枫一路来到一座矮坟前。看着那墓碑，看着眼前两朵七日昙，怔怔出神。许久之后，这个面对九大仙君，都显得铁石心肠的男人，忽然开口：“我好像，做错事了。”

楚枫终究没忍住。都说，仙听是天煞孤星。与其亲近者，会一个接一个离世。可他怎么感觉，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师母。老将林龙。柳老爷子。母亲。小师妹。这些对自己好的人，一个接一个，从身边离开。楚枫忽然心生了一个恐怖至极的念头。如果自己出生就死了，亦或者，并未出生，这些重要的人，是不是都不用离开？“我才是天煞孤星。”

“我发现你小子，最近怎么孝顺过头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楚枫并未说话。“你怎么越来越像你师父了？”

旁边，师父坐下来，看着他：“你师父坐在这里，我不奇怪，可你连见都没见过你师奶奶……”楚枫收起了视线。正要起身，忽然一只手，将他摁了下来。鬼仙忽然拿出两罐红坛酒：“喝。”

楚枫接过，在墓碑前，倒下一行酒后，抬手便大口大口喝起来。“臭小子，碰都不知道碰一个。”

清风拂过七日昙。鬼仙幽幽开口：“你师父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他师母，觉得他亏欠于我。”

楚枫手一僵。鬼仙说的是事实。“他以为，我这些年对他都没个笑容，是在怪他。”

鬼仙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子，也是个憨货。”

“依莲啊，她是人道筑基，其实收留楚长生那会儿，已经大限将至，有生之年，根本到不了结丹了。”

鬼仙说着说着，再喝了一口酒。“其实，那个女人，心愿很简单。”

“想有个孩子给她送终。”

看起来邋遢无比的老人，嘿嘿一笑：“那小子已经帮依莲了结心愿了，死后还能来仙界啊，大楚仙脉，绿水青山，多好。”

“当初，我骗她们娘俩，凡体即仙体，其实，只有那小子信了。”

“他师娘临走前，笑着跟我说：其实她知道仙体什么的，都是假的。”

“但她看不得小长生，那个无助的模样，她说，总感觉，如果我们都抛弃那孩子了，就没人要他了。”

“所以哪怕知道不可能，哪怕知道没有希望，她都要去尝试！”

“为了给小长生自信，活下去的自信。”

“谁能想到，一个连修炼都不可能的小子，三千年后，真的成了震惊修真界仙界的传奇。”

清风拂过楚枫面颊。楚枫呆呆地看了眼眼前，那座矮坟。老人扭头，看着楚枫侧颜：“你小子现在的眼神，和当初，长生他师兄，告诉他是废物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我知道，楚长生自那之后，再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要是轻生了，我不好和你师父交代。”

楚枫深吸口气。“可……总有人因为我而去。”

“那就变得更强！强到你能掌控一切，扭转一切！”

鬼仙轻道：“楚长生能行，你一定能行。”

楚枫摇头。师父这套骗人说辞，已经……他忽然愣住。忽然觉得，体内一阵热气，在丹田处翻江倒海。“这是……”楚枫瞪大眼。天地灵水！其内，有着随意吸收的，庞大而纯粹的天地灵气！这种灵气，需要用复杂的工法技艺，去提纯数量庞大的十级灵石，用灵力反复压榨，提纯！门槛极高，问道才能进行。且，吃力不讨好，提炼的灵气不多，对于问道，大乘，压根无用。不过……对于元婴有用，对于结丹，有大用！不过，师父为何知道，他需要这个？！自己目前是结丹九层，但却是楚十一的身份，一介仙君！修真界，将自己境界展示得更低。是常用手段。也是习惯。所以，哪怕是一介仙尊，展现出结丹境实力，都不奇怪。在师父看来，也只该是只展露结丹实力的楚十一啊。老人眼神幽幽，并未回头，也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淡淡道：“森罗未修到万象时，都还是有局限性，只有水，土，木三种元素，金，火不能触及。”

楚枫心中一震。“师父，您……”都知道了？“小子，”老人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淡淡开口：“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就算是楚十一，来看望他师奶奶，也不会一路步行。”

“七日昙，只有你才会留下一截花根，那样它们能绽放更久。”

“你知道你师母喜欢喝酒，也只有你，总会先给她倒一杯。”

老人看了眼地上洒下的灵泉。那是楚枫开始接过酒时，随手倒下的。习惯性动作，已成自然。装不出来。老人摇了摇头，依然没有笑容：“蠢，你倒掉的那些，我提炼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