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火离瞳孔中只剩下那一缕剑意。对方那一语‘我的东西’，已经打乱了他所有思绪，心虚之下，根本没想到抵抗之意。剑尖离火离一毫。“哎。”

突兀地，苍穹之上，蓦然传来一声叹息，楚枫无匹剑意，也在这一叹之下，骤然止住。回神的火离，冷意略过面颊，他毫不犹豫，一爪成三道不同色大火，体术不行，想要以仙力压制楚枫，然而开始那道叹息的声音，再度浮现在苍穹。“够了。”

彭！万钧力道沉于火离之身，连带着他身上的火焰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熄灭，火离四肢皆趴在地上，逐渐变成半人半鸟模样。男人一语，竟让他出现真身！天空之上。出现一名浑身闪耀金色光芒的男人，头带淡黄色缎带，末段于空中逸散，形成星星点点。一旁。龙身上的文莱，想要摁下按钮，不想他如何使力，都无法做到。蓦然。男人扭头：“我知道你想求援，但别做徒增伤亡的事情，你让他们来，等于让他们送死。”

文莱冷道：“干嘛，不准我挠痒啊。”

他衣服下的手在轻微颤抖。那是恐惧。“帝尊。”

“帝尊。”

一旁宝瓶女子和大庭金仙，悉数作拜礼。云端微微点头，身形很快落下，放到与楚枫平辈，他微微抱拳：“火离不懂事，冒犯前辈，还请恕罪。”

前辈。此言一出，使得一旁的宝瓶女子大庭金仙双双凝神，不仅如此，就是巧阳何硫都有不可置信，眼前这位肯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新晋新锐无疑了，然而什么样的存在，才能使得站在仙界最顶端的存在，毕恭毕敬称呼一声‘前辈’？是曾经，教过他的夫子？还是仙帝少年时，指点过他一二的江湖高人？她们不觉得以云端如今身份，还会遇到以‘前辈’相称的人，所以猜测的都是云端与陈前辈或许有少时的际遇。谁料想，下一刻，云端一语道破天机：“还是该称呼您为，楚长生，楚尊？”

楚枫神情漠然。云端表面恭敬，实际上是想要保住那个叫火离的愣头青，不过楚枫不吃那一套，只是道：“有些东西，是要还的。”

云端笑了笑：“说实话，火离只是知道些内幕，但想要借火身之人不是他，而是我，包括您的金身……”云端说着，萧风四起，四周幻境快速变换，从至夏到泛黄。金秋金秋，秋属金。这金身一出，已然改变四季！金身，竟已经与他云端，完全契合！“前辈，若不是您的传承，我窥不了最后的台阶。”

云端微微躬身：“这些恩情或许您不认，但云端揽月，记在心里。”

“呔，”文莱冷道：“乌鸦反哺，蛇雀之报，乌鸦这种畜生都知道报恩，你说一大堆，没有一点实质性动作，你怎么不还呐！”

云端轻轻抬头，依旧不急不缓。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刺客组织，大张旗鼓在我境下设下根据地，常年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许，这么说来，你们是不是得给我磕几个头，谢不杀之恩呢？”

“爹不用谢儿。”

文莱有心回嘴，可话到嘴边，极其微弱。云端望着楚枫。“有个读书人钻研过很多大楚典籍，也跟我说过，大楚老祖应该很护短，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前辈留火离一命，因为，在下，也护短。”

“作为报答，您的人在境内所作所为，云端可以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再次抱拳。楚枫眯眼。云端此举，看似有礼，其实是以文莱等人的性命为要挟，让他就此作罢。很可能这里，还不止有文莱。柳生，李仙儿……“娘的！刺客不怕死，侄儿，和这些瘟神拼了。”

文莱说着，牵引手上袖箭，奈何几人还未动作，楚枫忽然抬手，打断文莱等人施术。文莱只看见，那个从未低过头的明恒老板，对着前方晚辈忽然露出微笑：“你赢了。”

那个男人表面微笑，有些沧桑，目无波澜。而对面，浑身锐气，金光闪烁的男子，同样从礼貌到微笑。他看楚长生。就是上山的神，看下山的神。“前辈，你从玄冥过来，想必，是想给那个有心魔的胆小鬼一个错觉。”

云端轻道：“我想把这个错觉，变成事实。”

他起手，凌空取过落在地上的一叶，再挥手，成了一艘金黄色的巨型战舟。“可以到我殿上一叙么？”

“不了，我还有事。”

楚枫轻轻开口。云端看了楚枫许久。叹了口气。他一指轻点远方石桥，石桥之下，熔浆忽然轻微震颤，忽而，一只火鸟似乎挣脱了禁锢，飞出石桥，刹那，半边天地被染得火红。云端体内，又有金色小兽飞出，镇住那火鸟。苍穹。七分金黄。三分火红。云端轻道：“玄冥的瑶池，我去过几次，那道水身不理我。”

“火身难以驯服，我只能将它镇压在边境。”

“会跟着我的，只有金身。”

云端轻轻抬手，看着眼前有四足的金色小怪物，温和道：“他才是你主，回去吧。”

金色小兽回眸，看了眼楚枫，围着楚枫绕了一圈，又摇摇头退后，发出一丝丝低吼，似乎有敌意，似乎又有嫌弃。楚枫境界太低，它满眼不屑。楚枫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没开口。金色小兽退出数步，最后回到云端体内。已有新主。“对不起啊。”

云端挠挠头，一介锐气难掩的帝王，似乎收起了气势，变成寻常人般，抬手再出四道金链，将远方火鸟锁住。“金身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前辈，我替您压制火身。”

楚枫没说话，一步迈到远处，抵达火鸟身边，暴戾的气息扑面而至，楚枫眉眼低垂：“你……想回来么？”

回应他的，只有火鸟冷冷的眼眸。楚枫沉默。远处的云端，依旧带着笑意。忽然间，楚枫抬手，贴着符纸的骨剑轻轻一扫，一旁的四道金链悉数绷断。“走吧。”

火鸟惊疑。振翅之际，扇起火焰龙卷，席卷楚枫，下一刻，火灵直冲云霄。云端神色中，真正出现了诧异：“前辈，就这么让它走了？”

楚枫只是远远看着那道火灵，并不回应。蓦然。苍穹上，传来一声痛苦的金乌哀鸣。火灵振翅，原来，是要斩那金乌！刹那。骄阳不再流火，而是以极快速度从空中落下，落入大海。沉海瑟瑟。老船夫撑船，船上还站着个瘦弱书生。火鸟飞天而起之际，船夫和书生同时抬头，久而久之，书生看着极远处，看着那骄阳砸下的诡谲一幕，他似乎想到什么，说了句不搭边的话：“万花域的花，该开了。”

老船夫摇头：“我说你这读书人，读书读傻了，现在是夏天转秋天嘞，那些个花花草草，还在地下吃土准备熬冬呢。”

儒生一阵咳嗽。只是低眉，轻轻说了一句。“沉海一帆远，落日万花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