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来见你。你该记得,血月门主欲图冒充于我,到繇山借八千弟子之力代他攻打承夏。我要你留在繇山,便是等着他、揭穿他……避免我不在的时候繇山被他控制。”
“……”夏云岚当然不会忘记,龙炎国南疆密林山洞之中,血月门主那如同夜凝尘一模一样的声音。夜凝尘戴着银色面具,那面具出自龙炎国南疆,想来血月门主要打造一张相同的面具,绝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她虽万分舍不得与夜凝尘分别,但作为掌门的唯一弟子,为了繇山大局,也只能勉强道:“师父所托,我自义不容辞,只是我要如何揭穿于他?”
夜凝尘自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夏云岚,道:“这信上有两句诗,若是血月门主来到繇山,你可当着四大长老的面,请他写出这两句诗来——即便他能将笔迹模仿得与我一般无二,也决不可能知道信上的内容。”
夏云岚接过书信,正待展开来看,夜凝尘却按住了她的手道:“云岚,书信不妨待我走后再看。咱们马上就要分开,你不送我一程么?”
听到“分开”两个字,夏云岚心里说不出地酸涩。她收起书信,强作若无其事地笑道:“送你出龙川城可好?”
夜凝尘道:“不必,你送我到青鸾峰下即可。”
“我要见见苏青苏大夫,顺便也可多送你一段路。”
夏云岚捏了捏身上蓝田玉送给她的药道。“也好……”夜凝尘将她揽进怀里又迅速放开,转身向山下走去。夜风微拂,花香满路。从前两人是师徒之时,偶尔牵手并肩,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两人做了夫妻,却反而刻意保持着师徒之间的距离,唯恐被人猜出了两人的情意。下得山来,慢慢行至前山客栈,血幽、苍鹰等人已经备好了马匹马车候在客栈外。夜凝尘隔着车帘向马车内道:“苏大夫,云岚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车帘一掀,身着竹青色衣衫的苏青跳下了马车,目光接触到夜凝尘身后的夏云岚时,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色彩,而后微微施了个礼道:“祁王妃一向安好?”
“祁王妃?”
除血幽外,苍鹰、狼牙等人同时讶然地朝夏云岚望过来。夏云岚只作没看到,向苏青还了一礼,道:“苏大夫能否借几步说话?”
苏青点了点头,朝不远处一棵大树下走去。“苏大夫——”树木的阴影下,夏云岚从身上取出透明袋子包着的药,双手递给苏青道:“这是一位朋友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据说可能正对皇上的病症。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答应了她,总要将东西带到。”
“哦……”苏青略显讶异地接过透明袋子,也不打开去看,只淡淡问道:“是谁托你将这东西给我?”
“龙炎国一位姓蓝的姑娘。”
夏云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道:“至于蓝姑娘的名字,我就不得而知了。”
“蓝田玉?”
苏青居然一下猜出了蓝田玉的名字。“到底是苏大夫的朋友。”
夏云岚浅浅笑道:“我与她并不熟悉,只是萍水相逢之间,得知我与苏大夫同是承夏国人,她便将这东西给了我,叫我务必亲手转交于你。”
只言片语,夏云岚将一切责任推托得干干净净。苏青眼中藏着疑惑,面上仍是淡淡然道:“难为祁王妃如此尽心……既如此,待我回去后查清药中成分,若果然医得好皇上的病,也算祁王妃功劳一件。”
“功劳大可不必。”
夏云岚摆了摆手道:“你能尽快治好我师父身上的毒伤,我已感激不尽。”
苏青道:“医者治病救人,原是份内之事,何必言谢?”
夏云岚笑道:“苏大夫,我一直觉得这世上人心险恶、唯利是图,可每次听你说话,便觉自己的认识失之偏颇。虽然赞扬一个人无私地对待别人,其实是一种莫大的自私。但说句真心话,我还是希望世上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
“祁王妃过奖。”
苏青清冷的脸上宠辱不惊地道:“我有我的自私,只是未敢忘记学医的初心罢了。夜掌门看起来伤势颇重,若是祁王妃没有其他的事,咱们就此别过。”
“还有一件事——”夏云岚取出洛芷雪写给洛老爷的书信道:“请苏大夫将这封信交给我师父,让他到了天武城后,派人送至洛老爷手中。”
苏青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马车前的夜凝尘道:“你不去同你师父道个别吗?”
夏云岚道:“你说我师父伤势颇重,我又何必再去耽误时间?苏大夫……代我向我师父说声‘保重’。”
言罢,夏云岚向苏青深深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大步向繇山奔去。该说的话一路都已说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既不能畅诉夫妻情意,又不能执手相看泪眼,何必白白耽误了诊治的时间?而且,她心里有太多不舍,尽管她一向有很好的演技,此刻却不敢自信能够将一个徒弟的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山月迷蒙,山路陡峭。夏云岚以极快的速度上了青鸾峰,及至再往上去时,脚步便慢了下来。路畔树影婆娑,新竹的气味宛如那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走着走着,她的眼睛不觉湿润起来。习惯了有他的日子,哪怕他乘坐的马车早已远去,可是仿佛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看到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般。她不敢回头。晚风吹动竹叶,她宁可相信,那是他的脚步声在伴她归来。她不是一个习惯自欺的人,但是,当她决定自欺的时候,往往可以把梦做得比任何人都真实。琉华殿中,她点燃了夜凝尘房里的灯火,而后站在远远的地方望着,一直望到露重更深,月影西沉。或许为了避免叫对方难过,离别的时候,两人都表现得极其平淡。此刻,独自站在月下灯前,想起天武城即将发生的战乱,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生离,都可能会变成一场死别。从前,她以为离合不过寻常事。今日,方知离别的伤痛如此锥心刺骨。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灯火燃尽,春寒袭人。她回到自己房间,拉过了被子蒙头大睡。或许今夜的梦里,还能感受到他的万般温存……翌日,夏云岚被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惊醒。繇山上下,除了玉倾城,大概不会再有人敢这么不礼貌地敲响琉华殿的房门。夏云岚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身,慢慢伸了个懒腰,拉开房门慵慵倦倦道:“玉倾城,别来无恙啊——”“无恙,无恙……”玉倾城一边回答,一边将夏云岚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道:“我说丫头,你出去这一趟回来,怎么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这不大早上被你吵醒,魂儿还在梦里么?”
夏云岚勉强打起精神,白了玉倾城一眼。“这是大早上吗?”
玉倾城突然伸出手,“咚”地在夏云岚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指着天边日色道:“太阳都快正当头了,你还在做梦。”
夏云岚捂着被敲疼的脑袋仰头一望,果见漫天铅灰色的浮云之后,一点儿白亮的圆光隐约在靠近中天的地方。她昨夜睡得极晚,又做了一夜纷乱的梦,加之此日天气有些阴沉,才会以为还是清晨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