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泪水便似开了闸般涌出，心中的怒愤郁结于心，她知道，这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在作祟。回想起记忆中林秉言那爱面子的性情，不由得计上心头。借着这点子眼泪，她两肩一颤，期期艾艾地呜咽起来。林秉言看着她这幅模样，快到嘴边的斥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大抵是知道自己没有亲娘的原因，他这大女儿从小就倔，别说哭了，就连红眼的时候都难得，如今乍然一哭，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这是做的什么姿态？”

只见宽大的架子床上，身穿白色里衣的女子正垂首掩面地俯在枕畔上，眸中含泪，西子捧心，俨然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我先是被人陷害，后是被亲爹爹冤枉，怎得就不能哭了？”

林秉言听完她的哭诉，皱着眉头道：“什么陷害，谁又冤枉你了？”

“我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不清楚我的性子也就罢了，难道还不清楚我的能力吗？女儿身处闺阁，哪来的手段去弄什么毒药啊！这分明是有人下毒陷害，爹爹不查清缘由也就罢了，还劈头盖脸将女儿一顿骂，女儿怎的就不能委屈了。”

林秉言混迹官场多年，脑子自然是好使的。之前因为惊惧交加加上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缘故，所以才会将一些明显的漏洞忽略过去，如今理智回神，他心中自然起疑。心中本就有鬼的继母苏青云听闻她这段发言，双腿不自觉一软，还好身旁侍奉的婢女及时扶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即便如此林衡还是发现了，她掩了掩眼角的泪水，哽咽中带着一丝担忧道：“娘这是怎么了？”

原本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在她身上，这一声关心如同平地惊雷，硬生生将所有的关注力都吸引到苏青云身上。看着林秉言那略带探究的眼神，苏青云勉为其难道：“许是一宿没睡，有些疲了。”

林衡哽咽出声：“女儿不孝，不曾想娘亲和爹爹竟为我如此费神。”

说着便掩面痛哭起来。顶着周边众人或是疑虑，或是不解的眼神，苏青云头皮发麻，心里发虚，她阔步上前，一把将林衡搂进怀里，急切地展示自己的母女情。恰好林衡此时也需要遮挡，她呜咽两声，便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林秉言看着这幅母慈女孝的场面，不着痕迹地收起脸上的狐疑，却仍旧虎着脸道：“若不是你哭着喊着要拒婚，怎会给人拿住错处？”

林衡的身体微不可见得顿了顿，这还真没法洗。“我确是不想与他成婚，可也从未想过要嫁张绪言。”

看着林秉言脸上的诧异，林衡掩了掩泪水，哽咽道：“女儿虽身处闺阁，却也不是完全不知朝堂事，爹爹与张首辅和程大人素来不和，女儿自是不敢生出那份高攀的心。”

有没有这份心暂且按下不表，实际上不敢说才是真的。在这个凡事都需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社会，她要是敢说出这事，那就是私通外男，按林秉言这个家族荣誉大于天的性子来说，哪怕不能打死，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那你为他要死要活的做甚？”

“我何曾说过是为了他而拒婚？”

林衡反问道。“这……”林秉言有些哑口无言，将脑海中的记忆几经翻遍，哪怕在寻死觅活之时，她口口声声喊的也是不嫁程铭，却从未说过要嫁与他。那既然如此，为张绪言拒婚一事他究竟是从何得知？看着苏青云那略带僵硬的背影，林秉言神色莫测，敢败坏他林家名声之人，无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即便如此，但你若洁身自好不与他纠缠不清，又怎会给它人泼脏水的机会。”

靠！这是什么受害者有罪论！“何为纠缠不清？我与张绪言从来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众人都传……”“爹！”

林衡怒喝一声，整个人变得异常激动：“三人成虎，谗言先至，您难道宁愿听信那起子烂了心肝的人说话，也不愿听女儿的肺腑之言吗？”

“若是如此，女儿不如现在死了算了，倒好彰显我的清白！”

说着她便猛地起身将案上的茶盏扫落，随着一阵乒铃乓啷的响音，上好的汝窑瓷盏便碎了个干净。见此情景，林衡挣扎着便要从苏青云怀里起身去寻碎片。众人见她来真的，赶紧上前阻拦，特别是苏青云，此刻吓得魂都飘了。要是让她在自己怀里死了，只怕小惩都得变成大诫。林衡四肢混乱挥舞，一会儿将眼前挡路的人推开，一会儿将抱她腰的人踹走。一时之间，尖叫、求饶、哀嚎、安抚声漫天飞舞，人群不时发出嘈杂的哎哟声，看着好不热闹。其中数苏青云最为忙碌，她一边要将脱兔般的林衡拽住，一边要防止众人抓伤她，一边还要护好自己不被她打到。几经混乱之下，林衡一个巴掌正好脆生生地甩在她脸上。“啪——”林秉言看着眼前凌乱不堪的场景，脸色沉的几乎能滴墨。“够了！都给我住手！”

众人心中一跳，双腿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将被团团围住的林衡露了出来。林衡此时也不再寻死觅活，只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流泪。屋里头地龙烧得有些旺，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衣，宽大的衣袍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后肩的两只蝴蝶骨高高耸起，愈发显得身子骨单薄，好似一阵风过来，就能将她刮跑。此时苏青云恰好拉她，林衡也没拒绝，顺着她的力气软软倒进怀里呜咽起来。看着她这幅模样，林秉言再多的狠话也卡在了喉咙里。本来就受了大罪，现在又受这种委屈……罢了罢了。“此事爹爹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若事情真若你所言，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林衡窝在苏青云怀里听着他这状似服软的话，嘴角不禁勾起。只刚抬头，她就切换成之前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这是自然，您是我爹，您要是不为我做主，那我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