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砚眼刀子一甩，厉声道：“还不赶紧去请太医，你们想让王爷疼死吗？”

被眼风扫过的几人顿时抖如筛糠，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正厅。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绍王见状，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顿时就痊愈了。他眼神恨恨地看着她：“孽障！我当初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余砚眼神平静，黝黑的瞳孔牢牢地摄住他：“我也不想，所以我去死了，如果您认为有所不满，那我就再死一次。”

她语气平和，像是在说一日三餐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绍王却罕见的慌了，尖厉呵斥道：“还不快将她给我拦下！”

仆从七手八脚地上前，转眼就将她围得水泄不通。余砚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甚至还转头看了他一眼。她眼中无悲无喜，好像在看一个再陌生不过的人。绍王眼睁睁看着她的离去，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凭空从他身上抽离出去一般。他捂住胸口，惆怅地呆立在原地，这一次，心脏真的开始疼了。余砚回去后并未将他的眼线剔除出去，她如今住的地方是绍王府，只要一日没有当家做主，身边的眼线就会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何必呢。不过她还是将那几个人给盯紧了，她可以被人监视，不过拿到的消息，得由她说了算。虽然李楠早已接受父亲不爱自己的事实，可当她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时，还是不免感到怅然若失。余砚虽然注意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却并未对此进行劝阻。不是每个父母都会爱孩子，也不是每个父母都配当父母，这个问题她也是时候该想开了。次日一早，林衡便带着一群人直奔莲花楼。她也想低调，但这年头的大家闺秀出门都是有规制的，特别像她才大病初愈，前脚敢偷偷出门，后脚这些跟她的人就得人头落地。她虽自知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可能因一己之私害了他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丫鬟婆子都是做苦力的，像她这种跑个八百都要喘三喘的，可能刚走五十米就被人当小鸡崽子拎回来了。丢脸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实在是得不偿失。因着上次已经来过，林衡倒也不墨迹，直奔目的地而去。盛满金子的小木盒一经打开，柜台后的小厮眼睛一亮，立马点头哈腰地引她上楼。“你们自己先逛着，我有事要办。”

林衡无意解释，众人也都不问。华西阁是京城最有名的西洋铺子，许多贵人都让曾他们带过东西，她们小姐有这个需求，也算不得稀奇。没过多久，林衡便被人引上三楼的一个房间。推门而入，一个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正端坐于几案前，见到林衡的那一刻，他脸上露出一抹诧异。“林姑娘？”

认识啊？那就不必客气了。她健步上前，自嘲道：“没想到我名声如此之广，竟连掌柜的都知晓。”

掌柜美须下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自神武大街的那场闹剧过后，京中不识她的才是少数吧。伸手请她入座后，他直言道：“不知林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想让掌柜的帮忙寻个东西。”

“哦？能让林姑娘都念念不忘的东西，想必是价值不菲吧？”

林衡只是笑笑，将盒子推到他面前：“不知掌柜的接还是不接？”

掌柜抚须沉吟：“姑娘不妨先说清楚。”

林衡直接开门见山：“皇陵，我要的东西，在皇陵。”

掌柜的手一抖，下巴上的胡须被扯断了几根。“姑娘真是说笑，您让我找舶来品可以，要我去皇陵……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您这不是为难老朽吗？”

林衡笑了笑，话语意有所指：“掌柜的说笑了，您家大业大，谁敢要您脑袋？”

掌柜一脸的诚惶诚恐：“林姑娘可真真是抬举我了，小可哪敢跟您比，莫说您的父亲尚书大人，就是程大人也好，何至于找到我这来。”

林衡脸色未变，直言不讳道：“都说掌柜的手眼通天，看来也不尽然，不然怎会连我与程铭的真实情况都不知。”

手眼通天，区区一个西洋铺子的掌柜哪里能用得上这四个字。林衡这番近乎摊牌的话使得掌柜脸色一变，他收起脸上的讨好，眼神平静冰冷，好似在看一个死人。林衡表面淡定，手心却不自觉冒出一丝冷汗。她不仅是兵部尚书长女，更是程铭圣旨赐婚的未婚妻，哪怕再不情愿，名头都在那里背着，她若死在这里，莲花楼原本的部署将会被全数打乱。掌柜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此哪怕心中再怎么慌疑，也不敢随意动手。不知过了多久，林衡这才笑着拿起案上的茶壶：“掌柜何必紧张，我今日既来寻你，就证明此事不会求到我爹和程铭头上去。”

“反正您也不是只做我一人的生意，您得了钱，我收了东西，咱们互惠互利，岂不两全其美？”

翠绿的茶汤从壶口倾泻而出，打破了一室的静谧。掌柜依旧神色警惕，华西阁这处据点在京城并没有隐蔽到无人知晓，一些达官贵人有时也会来寻求他们的帮助，如果她只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他估计会按需帮忙，但这人身上还担着程铭未婚妻的身份……林衡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人不想帮，她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因此也懒得绕弯子了。“我实话实说，今儿个来无非就是想逃离程铭的身边，所以您的担心并无必要。”

掌柜这才打正眼瞧她。“掌柜的莫是不信？”

沉吟片刻后，他这才笑着出声：“听闻林姑娘与程大人昨日神武大街妇唱夫随，恩爱甚笃啊！”

听着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语，林衡直接反唇相讥道：“掌柜连真心还是假意都分辨不出来吗？”

被这么一噎，掌柜倒也没恼，反而继续逼问道：“所以您此番是为了跟张公子双宿双飞？”

看着他这八卦性十足的问题，林衡翻了个白眼。果然，人这种生物，只要没挂墙上，那永远都是八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