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回到客栈,掌柜看着僧人衣袍全部湿透的模样,不由得关心几句:“僧人快上去换衣服吧!免得着凉!”
归一面露温和,转过身向掌柜道了一声谢,他面容虽秀气俊朗,清冷的眼神却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看向掌柜,他开口道:“贫僧今日便要离开了,多谢掌柜近日来的招待。”
掌柜一惊,连忙说道:“今日便要离开吗?可是外面还下着雨呢?!”
归一看了眼屋外绵绵不绝的细雨,雨势比方才小了些,他眸子染上一丝笑意,说道:“无妨。”
没有人知道,一向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归一师父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总喜欢戴着帷帽,却又在他面前,掀起浅粉色帷帽的姑娘。归一上了楼,背影是那般刚毅坚定,挺拔高大。江南的朦胧烟雨还在下,拿着算盘的掌柜却猝不及防想起那天戴着帷帽,声音清雅好听的姑娘。归一的东西不多,一本佛经,一串红色玛瑙念珠,一把桐木古琴,以及几套干净的僧袍,他收拾完后,把房间整理了下,便拿上包袱便下了楼。向掌柜微微点头,他把桐木古琴抱在怀中,古琴珍贵,上面用一层布料包裹,他眸光正对屋外,缓缓走出大门。“师父等一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掌柜的声音。归一回首,只见面露祥和的掌柜从屋里走出来,嘴角挂着笑,声音亲和:“师父,外面还下着雨,带上一把雨伞吧!”
归一看着掌柜,没有接。掌柜把雨伞往前递了递,再次说道:“师父拿上吧!免得着凉了!”
归一弯起唇角:“掌柜仁心,归一明日便来归还。”
归一接过朴素宽大的木伞,撑开伞面,再次向掌柜道谢,然后孤身走进那绵绵细雨中。僧人的衣袍已经全部湿透了,灰色的僧袍颜色加深,外面的雨未停,他衣袍上还滴着水珠。可他僧人浑然不知,心莫名有些雀跃。屋檐下的掌柜朝外面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真是一个傻和尚!外面下着雨呢!”
*···*···*隔日,南城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日光穿透云雾,世界明亮起来,远处青山云雾袅绕,低头拱桥流水窄巷,四处尽是人家。薄府的下人早早起了身,拿着长长的扫帚,来到院中打扫被雨淋落的花花草草。又是新的一天,雨后的清晨更加清新迷人,鸟语花香。薄柔推开窗户,迎面微凉的清风拂过她的面庞,一时间娇艳美丽的姑娘心情都愉快很多。她打开木门,走向院中,地上落了一地的桃花,石凳上也还留有雨水。小院中的姑娘身穿一袭嫩黄色流仙裙,腰间挂着一个浅蓝色香囊,她面容精致,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旁边开满了的一树桃花,却不及她半分美好。薄柔转身回屋,拿了一些银钱在身上,看着桌子上印着桃花的油纸伞,她犹豫片刻后决定还是带上为好。街头行人不多,热闹的烟火气息出现在南城的早市里。薄柔戴着轻薄的面纱,明明天空晴朗还未下雨,她却撑着一把精致好看的油纸伞,莲步微移,缓缓走在青石板铺满的窄巷中。她走上拱桥,岸边的杨柳随风飘荡,湖面波光粼粼,远处青山朦胧如画,万物美好清新,迎面的风都令人惬意。只是当她怀着满心的期待兴奋,却见远处空荡荡的街道,她嘴角一下就僵了。薄柔压下急切和担忧,快步走了过去,眉头轻蹙,果真,眼前的棚子、木桌,什么都没有了。她赶忙收起伞,拿在手上,急匆匆地朝归一居住的客栈跑去。迎面风吹过,她急得面纱都掉了。薄柔把油纸伞抱在怀中,不让它沾上丝毫尘土,蹲下身,伸出一只纤长的手去拿。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靛蓝色的鞋子,薄柔抬头惊讶地看向来人。男子身穿一袭靛青色绸缎袍子,上面绣着精致好看的青竹,公子面容清秀俊美,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眼尾微微弯起。拿起地上已经沾了水的面纱,他轻声说道:“姑娘,你的面纱掉了。”
是陈容景。薄柔接过面纱,拿在手中,看着上面已经沾了不少水,她眉头皱起,面纱是不能再戴了。周围的路人望向两人,不由得感叹:好一对模样俊俏的男女!薄柔看向陈容景,说道:“谢谢陈公子。”
陈容景站起身,想伸手扶起她,薄柔却是先一步站起,然后退后一步,眼神陌生警惕地看着他。陈容景温和的笑有些僵硬,说道:“容景不解,为何姑娘一而再想远离容景呢?”
薄柔望着眼前看似风度翩翩,面容温润的男子,道:“你昨日去了薄府对吗?”
陈容景点头:“容景说过,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更是忍不住想靠近。”
薄柔心里轻哼,语气也冷了几分:“所以你便向我的父亲告知,让他半月后将我嫁与你吗?”
陈容景看着眼前明眸皓齿,倾城动人的姑娘,又见她冷漠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呆愣,然后才道:“容景未曾这般说过,但容景求之不得。”
薄柔咬唇,缓和了声音,试图让他打消这个念头:“陈公子,婚姻讲究两厢情愿,但我与你并不是。”
陈容景笑了笑,温和的眸子似乎有一丝期待,他说:“我们可以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薄柔心中叹了一口气,直白地说道:“陈公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这是不愿嫁给他的意思吗?陈容景清秀的面庞僵住,他眸光暗了暗,更显得深邃暗沉,看向薄柔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与归一在一起时喜笑颜开的画面。于是话语中露出几分不喜:“是那个僧人吗?”
“他不会娶你的!”
陈容景肯定道。薄柔坚定的目光直直看向他:“我自愿守在归一身边,希望陈公子能与父亲说清楚,阿柔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