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很简单,五十平,两张床。 梁明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算听到有人进来也懒得理。他现在还坚持活着,就是在等自己同志来接收消息,只有他知道数据藏在哪里,他不能死! 度日如年,度日如年... 四个人中两人平静,两人神色有样。褚文昊看到的梁明秋的时候,内心不自觉颤抖一下,往昔只有几面之缘,却也是精神奕奕的学者风范,一身灰色长衫,一副黑框眼镜,总会给人一些儒者印象。 此刻的梁明秋面目全非,原本稍显肥胖的身体变得瘦骨嶙峋,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脸上也没点好地方。 打点滴的手裸露在外,五根手指少了三根,剩余两根的指甲早就拔掉,血肉模糊。 掩盖在被子里的身体也不用看,不会有好地方。这样的刑罚都没有让其交代出来,让他内心有着很大触动。 也许,他经历这番刑讯都会忍不住交代,或者早点死去。钢铁意志不过如此,震撼心灵,震撼心灵啊! 梁小柔反应也许是在正常不过,捂着嘴,一脸惊容与害怕,不自觉的向褚文昊靠近。今天算是见识到七十六号的残酷,称之为魔窟毫不为过。不自觉的举起相机要拍照,被李志群抬手制止。 微笑道:“梁记者果然敬业,到哪里都不忘拍照留念,外面可以,七十六号不行,这是规矩。莫要觉得我等残酷,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在你看不到边边角角总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指了指梁明秋:“像他一样,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条汉子,想死却不能死,想活却无生门。祈祷自己同志有一天能救他出去,把心中的秘密转告后安静的离开,无名英雄嘛,都是这样。但不是每个无名英雄都能释怀,军统的牢房里关押着成百上千的共党,其结果不会比七十六号温顺,甚至更加残酷。你可以理解为凡是对立的,没有善良可言,只有你死我活。事情大家都知道,却不能公布于众,这对七十六号来说不算好事,不是怕,而是敬畏生命陨落的最后一刻,出于尊重,他也不想让往昔领导同志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我想这是最好的优待。”
梁小柔俏脸苍白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样还有人性吗?为何不干脆杀掉他,你所谓的优待是否太廉价一些?生如夏花之绚烂,却苟屈于世间之刑罚,丁主任应该尊重生命,不能肆无忌惮践踏!如此与禽...”没说完不敢说了。 李志群斜视一眼,也不生气,“梁记者骂的好,禽兽者猪狗不如,你看到他躺在床上等待死亡,无力回天心中何曾尊重过自己的生命?若想军统三人一样早点交代,此刻应该是娇妻美妾,洋房名车,舒服的喝一杯冰镇啤酒,听一曲戏,赏一番潮起潮落,这样的人生才惬意。然而他不懂这个道理,为之奈何,识时务者为俊杰,浅显易懂,坚持不说也许会换来他想要的,但就要拿其它东西换取。七十六号不是善堂,进来了想要出去可不容易,梁小姐要是想体验一下,一会我安排。”
吓得梁小柔拽住褚文昊胳膊,嘴唇发青,拼命摇着脑袋,看着都害怕,不要说亲身感受。 南造云子淡漠一眼,根本不在乎支那人的生死,“你试试吧,要是能让其开口,也不枉费把你请来,要是没用,大日本帝国也没耐心耗下去,明天处决!”
褚文昊点点头,几步来到跟前观察片刻后,端坐在床头沙发旁。梁明秋似乎感受到不一样的气场主动睁开眼看向他,当看到满头白发时,眼睛微微睁大,似有吃惊。 “梁先生,好久不见。”
褚文昊主动开口,他没有隐瞒的意思,跟共党接触也不是啥秘密,冤枉他的几率很小,即便认识也造不成啥影响。 “你...”梁明秋张开嘴虚弱道:“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投靠了七十六号?”
褚文昊从怀里掏出香烟,“要不要来一根?”
梁明秋嘴角微微一笑,神情坦然,并没有消极姿态,可见其精神世界何其强大。 “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吸烟嘛,遥想往昔时日,在方寸山下品酒论道,快意人生,虽然时间短暂,倒像是今生最安静的时刻,可惜...”梁明秋想起去年时节,眼中满是回忆,“我记得去年山城下过一场大雪,洁白无瑕,如鹅毛般飘落湖面,净化一切,真想回去看看。”
褚文昊举着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你交代出核潜艇数据藏在哪里,我下午接你离开。日本人把我找来劝劝你,不要自讨苦吃,彼此合作不是更好,你也少受点罪,梁先生想回山城的愿望很好实现,就看你想不想。”
“哈哈...咳咳...”梁明秋情绪有些激动,“我想回去,但不是带着罪孽回去,来的时候想过会遇到这种况,也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只要日本人在中国一天,中国人民就不会真正舒服的活着,我今天的牺牲,就是要换取一点东西,哪怕一点点,我都觉得是值得的。”
看向褚文昊:“你是国党军人,同样肩负抗敌锄奸,保家卫国的责任。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同样也很伤心,不希望看到你跟七十六号坑壑一气,跟日本人媾和在一起。你杀过我们同志,也帮过我们,我不恨你,算不上朋友,亦不算仇人。要是想让我交代,免开尊口,有些东西是要用生命去守护,尊严也是在磨炼中永生。”
褚文昊吸着烟,一时莫言。 扫视靠在窗边南造云子,“我看先到医院就诊吧,机会总会有,这里条件简陋,很容易让他死去。好一点的环境,人也变得愉悦,沟通起来困难会降低。”
南造云子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你几时成了圣人,杀人放火的时候不是挺决绝嘛?何必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医院是救人的,却很难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何必多此一举?”
褚文昊扔掉香烟,起身道:“到虹口医院,我下午过去,你害怕他跑了?”
“哼!”
“要是跑了,你就跟着陪葬,要是没结果,就把你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