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休的话,像是燎原的星火,将一滩死水的禁军点燃。他们亦是有血性的汉子。在沙场上征战多年,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监军本可以躲在他们身后。可面对大批敌军,又陷入困境的局面,他非但没有胆怯,反而站在众人的最前方。人群中逐渐有了声音。“监军为我们做到如此地步,我们又怎能颓废下去!”
“我青国的将士可以死,但不能认输!”
“就是死也得多杀几个!”
这些声音最开始很少,到最后已经震耳欲聋。秦良仰着头,看向江休的目光逐渐有了变化,十分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酝酿着。他本以为向江休这种养尊处优的人。见到如此场面,如此困境早就应该被下破了胆,甚至躲在人群后面不出来。可他没有。这些时日他始终与大家站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就像是一个寻常士兵。在如此危及的情况下,江休能为大家做到如此地步,没有谁能够不为之动容。江休看着眼前禁军们的反应暗暗点头。他在最瞩目的位置上看向秦良,神情略有沉重,可语气确实更加铿锵。“在我归来前,秦将军可能与将士们守住黑玉关?!”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甚至没等秦良说话,将士们就齐齐呐喊道“能!”
秦良单膝跪在,低着头双手抱拳。“秦良定不负大人嘱托!”
江休点头,趁着夜色在墙头一跃而下……三日后。黑玉关已经濒临城破,有些地方甚至连路都看不到了,尽是残躯。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着。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敌军的攻势十分猛烈,而且采用车轮战,将兵力分成两拨持续不断的消磨着黑玉关内将士们的力量。粮食的问题反倒不用担心了。因为敌军根本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上一次吃饭还是在前一天的夜里。鏖战了这么久。许多禁军没有死在敌人的兵刃之下,而是被活活累死。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陷入绝望当中。支撑他们的唯有心中的信念。也胜在黑玉关易守难攻,这才堪堪撑到了现在。月夜笼罩大地,亦笼罩在众多将士们的心中。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呼道。“快看!”
“是青明灯!”
“援军!”
“是援军到了!是监军回来了,监军回来了!”
所有人将士听见这话都站了起来,他们大多脸色涨红,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秦良猛地拔剑,将剑举过头顶。“援军已到,众将士们!”
“随我杀敌!!”
江休等人的到来出乎他们的意料,又是前后夹击之势,这些敌国的士兵竟真的被他们打退了。一切结束后。江休坐在士兵的最前方,身上布满了伤痕,身后的披风都被削去了一半。众将士们看见他,顿时一拥而上。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秦良走到最前方,朝着江休一拱手,朗声道。“臣幸不辱命,撑到监军回归。”
江休目光环视四周,他能看见将士们看他的目光,那是直接又热烈的情绪,秦良并未叫他大人,而是称他为监军。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成了。自己已经彻底被大将军留下的这些禁军所认可,之前他留下的种子已经在众人心中发芽。事到如今他也将戏做足。他佯装虚弱,一下子从马背上直直的摔了下来。“快将监军送到营地歇息!”
秦良接住掉落的江休,朝着身后焦急的呼喊着。立刻冲上来几个人,扶着江休回到了营地之中。活下来的将士们看向江休的眼神都带着敬佩,他们知道,想要从数不清的敌军当中冲杀出去,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那种代价用生命来衡量都尤为不足。更不会比他们轻松半分!三日后,一切黑玉关的战事缓和了许多,敌人的进攻也不像从前猛烈。江休与秦良站在城墙之上。“监军,觉得黑玉关内的禁军如何。”
秦良略带期盼的看向江休,毕竟能在如此极端的状态上反败为胜,除了援军的到来外,更离不开众多将士们的坚持。“尚可。“江休脸上风轻云淡,并未掀起什么波澜。秦良没有多言,可心里却觉得有些失望。江休轻笑一声,看向一旁的秦良,又将目光调转,看向城墙之下。“你有些失望。”
“觉得黑玉关内的将士们应该得到更高的评价,对吗?”
秦良微微一愣,忙称不敢。“能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坚持如此之久,禁军自然称得上精兵强将。”
“但一山还有一山高。”
“黑玉关内的禁军称不上最好。”
“大将军带走的那几千精兵号称炽焰军,人数虽少,可你认为那些人比之黑玉关内的禁军该当如何?”
秦良心中虽不想承受,可事实摆在眼前。“自然是大将军手下的精兵更胜一筹。”
“那比之平桦王手中的八千隐卫呢?”
江休再道。秦良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咬着牙说道。“隐卫。”
江休回过头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对他说道,“你是个良将,但人外有人,你未来还有进步的空间。”
“正视自己的不足,才能更进一步。”
“说些虚情假意的话自然轻松,可我认为你的未来不应止步于此,孤芳自赏。”
“若你何时能引领赤焰军,那时在傲视群雄也不迟。”
秦良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暗骂自己。才刚刚取得了点成就,就自视甚高,甚至想要得到一句虚无缥缈的认可,自己可真没出息!监军说的没错。若自己能引领赤焰军,亦或是超越大将军,那才算是本事!他的心中也因为江休的话,再次埋下了一枚种子。虽还稚嫩,却已能瞧见苗头。江休嘴角掀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营帐。他相信只要给秦良一些时间,秦良终究会看见自己心里那一直不想承认的野心。到那时,秦良会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刺向哪儿,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