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那支燃着的香时,一丝危险的直觉在心头涌出。明明赵亦时已经答应下来,保他们平安无事。那么……这危险又来自哪里?……另一处院子。谢知非头枕着胳膊:“明亭,这香的事情要告诉怀仁吗?”
“随便。”
“告诉就告诉,不告诉就不告诉,随便是几个意思。”
“就是你作主意思。”
竹榻上的小裴爷翻了个身,用背影警告谢知非:闭嘴!谢知非心想,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了吧,告诉也没用,反而增加他的压力。好歹有晏三合呢!这么一想,心头渐渐松弛下来,谢知非昏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感觉有一双绿幽幽的眸子盯着他。一睁眼,裴笑一副孤魂野鬼的神情,坐在他床头。“谢五十,你跟我说句实话,我还有没有希望?”
“……”“能不能再垂死挣扎一下?”
“……”“她凭什么不喜欢我?”
“……”“我差在哪里?”
“……”“小爷的仗还没开打呢,就输了。”
裴笑冲着谢知非的耳朵大喊:“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还有完没完?谢知非揪住裴笑的前襟,怒不可遏道:“仗仗仗,喜欢李不言是打仗吗?你别忘了,你连架都打不过她!”
裴笑被吼得一愣。“还问我有没有希望……”谢知非戳着裴笑的心口,“你先问问你自己,真心喜欢她吗,真心想对她好吗,真心非她不可吗?”
裴笑:“……”“你有在这里烦我的劲,不如好好琢磨琢磨,人家凭什么喜欢你,就凭你裴家大少爷的身份吗?”
谢知非继续戳,用力戳,“他娘的,她连怀仁的身份都不放在眼里,你算哪根葱?”
裴笑:“……”“还不甘心,不甘心你个球啊!”
谢知非身子往后一倒,怒吼道:“给爷滚——”心魔的事,香的事,都来不及烦呢,还得烦这位祖宗!祖宗不仅不滚,反而在他脚后跟蜷缩下来,委委屈屈,跟个小媳妇似的。“祖宗啊!”
谢知非力气都吼完了,只剩下无奈。“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像搅屎棍这种人,你除了拿出一颗真心,还有别的办法吗?”
“真心,我有啊!”
“有几分啊?”
谢知非冷笑:“能不能抗得住爹娘,敢不敢断子绝孙,有没有本事放弃你裴家大少爷的身份,跟着搅屎棍远走高飞啊……”裴笑:“……”“等你想明白了这些,再来和三爷谈你的真心。”
谢知非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睡觉!”
裴笑一动不动的盘腿坐着。谢知非的话,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上,几乎让他心乱如麻。是啊,我有真心,几分呢?几分给了她?几分为自己留着?我的真心,是不是也像喜欢晏三合那样,一阵风的来,一阵风的去?我能为她反抗爹娘吗?能一点都不在意她婢女的身份?还是说——我的真心,只是因为她拒绝了我?……重华宫。沈冲看着庭院里那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素来没什么情绪的眼中,露出一丝担忧。殿下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半个时辰,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李不言。殿下这人,打小就夹在先帝和新帝之间,性子被打磨的十分的温淡内敛。温淡的人,情也淡。这些年来,能让殿下多看一眼的,除了教坊司新任花魁竹香姑娘外,再无一人。偏偏遇上了一个李不言。重华宫里的人都看不出殿下的心思,他藏得太好,但沈冲心里很明白,殿下这一回,是动了真心。院外有灯照过来,晃了赵亦时的眼。他抬眼一看,是太子妃吴氏。吴氏款款走上前,声音柔糯极了:“殿下,夜深了。”
赵亦时睨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沈冲忙道:“太子妃,殿下一会还要出门去刑部。”
吴氏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忙撑着笑道:“殿下事务繁忙,也要多顾着身子。”
赵亦时听了,忽的一勾唇角,“你放心,这重华宫的第一个孩子,只会从你肚皮里出来。”
吴氏顿时臊得满脸涨红,匆匆行礼离开。迎亲那日,殿下遇刺,婚礼都差点没进行完。新婚之夜,她一人独守空房。接着便是汉王府被封,先帝病逝,宫里大丧……她到现在都还是处子之身。虽然丧期不能淫乐,但太子连她的衣角都不碰一下,吴氏心里着急啊。父亲告诉她,嫁进太子府的第一大事,就是赶紧怀孕,得个男胎。这样一来孩子为嫡为长,将来便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她后半辈子不仅有了依靠,他们吴家也能水涨船高。“沈冲。”
赵亦时漆黑的眼睛带着冷:“有什么都不图,只图我这个人的吗?”
沈冲哑然。和殿下的人相比,殿下的身份才是让万千女子痴心痴情的关键。一份情染了算计,谁又能分得清是情多一点,还是算计更多一些。“殿下?”
“去刑部吧。”
赵亦时理了理衣衫,不急不缓道:“还是图点什么吧,至少我能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