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马婆子眼疾手快拉了楚明萝一把，楚明萝只怕要被这人从台阶上撞下去。“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

来人是春蚕，楚明萝认得她。春蚕抱着春鹃嚎啕大哭，嘴里不断说她傻，说着说着，又红着眼睛嚼着泪恨恨的盯着楚明萝：“七小姐，你不喜欢春鹃，将她赶出侯府便罢了，如今为何还要逼死她，你怎么这么狠毒啊！”

马婆子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小姐何时逼死她了，是她要自尽……”“她要自尽？”

春蚕哭着打断马婆子的话：“她明明是被七小姐逼得活不下去了，才会一头撞死在这里，人若是能活着，谁好端端的要寻死啊？”

马婆子觉得春蚕这是胡搅蛮缠，再说了，她怎么不知道春蚕和春鹃是多么情深的姐妹？她们只是三小姐屋里一起伺候的、又同为‘春’字辈的丫环罢了。“不过七小姐也不是逼死一个两个了。”

春蚕擦了擦眼泪：“自你来了侯府，小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丫环婆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当初你克死父母，无人敢指责你命硬，可是现在，七小姐，你不觉得是你的原因吗？你就是个命硬的克星，谁沾着你，都没好事！”

春蚕这番话，将侯府最近的怪事都串联了起来。围观人群里，有人一副知情的模样说：“好像真是这样啊，你们瞧瞧这安定侯府，都死了多少个了？全是这七小姐身边的人。”

春蚕开始跪在地上猛磕头：“奴婢求求七小姐了，您行行好，放过侯府，放过奴婢们吧。”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躁动，有的甚至说：“这七小姐是不是妖邪啊，听说山里妖精成了精，就会害人，还是趁早烧死的好！”

就在春蚕越演越投入时，一道呵斥自府内传出来。“腌臜东西，你几时能替得了侯府了？”

金姨娘疾步而来，冷冷扫了眼围观的人，吩咐：“方才人群里议论的，全部给我抓起来！”

“这……”人群里立即有人喊起来：“我们老百姓连话都不能说了？我们也没把七小姐怎么样啊。金姨娘这般，岂不是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我看就是这七小姐有问题！”

金姨娘娇媚的脸此刻满是寒霜，便听身边轻轻一声笑。金姨娘看着浅笑出声的楚明萝，楚明萝只淡淡的往台阶下走。她神色从容，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好似天生带着尊贵，令那些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才听她轻轻的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位姨娘姓金的？”

“我……”那人语塞，强辩道：“我也是偶然知道的。”

“哦？你说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是，的的确确是我把人克死的，对吧。”

楚明萝又问。那人总觉得有些不妙，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还能退缩？“本来就是……”“若春鹃是被人下了药，又受了虐待，才疯疯癫癫到了这儿一头撞死的呢？”

楚明萝回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一个小厮正转身要往府里去报信。金姨娘冷哼一声：“给我抓起来！”

几个孔武的婆子立即上去将人踢倒在地捆住了手脚。楚明萝这才在春蚕身边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与春鹃同是丫环，又多年相处，便是不互相照拂，也不该互相戕害。你们都是下人，你可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走到她这一步？”

寒风卷起雪花打在人脸上，冻得人发颤。“奴婢听不懂七小姐在说什么。”

春蚕咬牙。“既然听不懂，那我就换一种说法。方才春鹃撞石狮子时，我才随风嗅到她身上的气味，若我没猜错，来之前，她已经服下了大量的五石散。”

楚明萝道。有人质疑：“五石散不是治病的么？”

“少量五石散是能治病，但我们都知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

楚明萝淡淡看着春蚕：“少量五石散会让人感到燥热急痴，而若是长期服用，则会不能控制，令人发狂发癫，夸张者，甚至见到只蚊子，也会急地要拔剑相追。而观春鹃，她衣衫褴褛，甚至光着脚，各位可以想象，若是换做你们，你们会如何？”

人群低低议论，马婆子忙捧场道：“若是奴婢，必然死死抱做一团抖个不停。”

“可春鹃呢？”

楚明萝问。马婆子忙道：“春鹃自出现，就没表现出过冷，这大冬天的，光着腿脚不说，说话都不带发颤的，上来就一头撞死了。”

楚明萝瞧着脸色发白的春蚕：“现在，我让金姨娘派人去京兆府请仵作来，验一验春鹃的尸首，便知我的推断是否正确。”

春蚕死咬着牙不出声，可又听楚明萝略带着几分疑惑的说：“我记得五石散这味药，跟砒霜一样，都是严格管控的，去药铺里买这药的人，药铺一定会记下名字和来历，如此一来，官府只要派人去京城各家药铺问一问，最近有谁大量购买五石散，想必就能抓到真正的凶手了。”

春蚕的手狠狠抖了一下。马婆子见状，马上说：“那奴婢这就去报官！”

“不——”“大过年的，还惊动京兆府做什么？”

焦氏的声音传来。春蚕见到焦氏，像吃了定心丸，方才还几欲崩溃的神色立马镇定下来，爬到焦氏身边哭着说：“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明知自己只是一介下人，就不该来替春鹃出头的……”“你既知自己是下人，现在告状倒是快。”

金姨娘淡淡讽刺。春蚕脸色一阵青白：“奴婢只是心中不平……”“不平那就去官府啊？”

金姨娘微微一笑，桃红的衣裙衬得她越发妩媚动人，鬓间金钗摇晃，她朝焦氏笑道：“总该还死者一个公道，也还七小姐一个公道不是？”

说完，又捂着嘴歉疚说：“妾身都忘了，现在侯府不是夫人管家，妾身还拿这事儿来打搅夫人做什么？”

说完，手一抬：“去报官吧。”

金姨娘身边的人应了话扭头就跑了。焦氏本就跪了一夜，如今更显得眼下发青，她望着年轻动人的金姨娘，指甲都掐入掌心的肉里，才生生扭过头望着楚明萝：“大过年的，你当真要闹得家宅不宁？”

楚明萝心底冷笑，分明是有人要拿人命栽赃她，焦氏却怪她闹得家宅不宁。“既然舅母说不查，那就听舅母的，不查了。”

楚明萝行着礼乖巧的说。焦氏听着这话，脸色却更沉。什么叫听她的？好像是她在包庇谁似的！可这件事，的确关系到她，决不能让京兆府的人插手，否则带出那件事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