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冥珏眉梢微微挑动，看着洛璃歌搬椅子坐过来。“是关于印章丢失，和夜如嫣被放走的事情……”“查到主谋了？”
洛璃歌才开头，夜冥珏便已经猜到。他再细想一瞬，便试探着：“……皇后？”
洛璃歌：“……”她不禁伸出手，探向夜冥珏的额头。伤病发烧，将智商又给烧上去一段了？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夜冥珏似笑非笑道：“夜如嫣的事情，都知道是皇宫里的内细，你拿这件事和印章牵扯，又和夜煜珩有关联的……不就只剩下皇后了。”
话音落下，他唇边笑意便散去。望着窗外鸟雀，他眯一下眼，道：“其实，这段时间在府中养伤思考，我也怀疑过，只是不太敢相信。你知道的，皇后一直对我很不错。”
洛璃歌从未探听过夜冥珏的过去，也没有去打探过他的人际关系。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夜冥珏和皇后关系不错。他肆意嚣张，从不将夜帝放在眼里，却一向很给皇后颜面。夜冥珏眸中复杂之色一闪而逝，很快便恢复平静。他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先等等看夜皓宇调查的结果。若是东宫被废，这件事和我们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没被废呢。洛璃歌很想问，却不忍心再戳他心窝。眼睫轻微煽动，她凝视指尖片刻，想着活跃一下气氛。目光落在那话本上，便开口：“对了，你方才看的是……”“殿下，属下刚……”凌澜闯入房门，视线和洛璃歌相撞的一瞬，不自觉将话给默默咽下去。在房门口乖乖站定了，缓慢向后退。“打搅了，属下一会儿再来。”
洛璃歌：“……”夜冥珏：“……”他怒极，抄起话本被丢过去：“不知道敲门吗！”
凌澜默默受了，让话本砸在身上。他素来是这样行事的，往日里夜冥珏从不说什么。只在有洛璃歌时，他们暗卫才会收敛收敛。洛璃歌失笑，站起身：“算了，既然你这边有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夜冥珏眼巴巴地看着她。迟疑一下，洛璃歌还是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有空再来。”
夜冥珏不是很相信她说的“有空”，不过也没有多做纠缠。向外唤一声，便让人仔细送洛璃歌出去。随后便冷冷地看向凌澜，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养你们这群大的，却没一个有凌昭懂事。”
人家凌昭就知道该什么时候出去玩，给他们制造机会。剩下这群跟木头人一样。凌澜很委屈。他也不知道啊……但经过这次的事，他知道以后都要敲门再进来了。“说吧，什么事。”
凌澜觑一眼他的神情，才正色道：“是李崇，在牢里畏罪自尽了。”
夜冥珏一愣。“是自尽？”
他向凌澜确定。“是自尽。”
凌澜很肯定，“并非暗杀，或是中毒，我们去检查过。”
抿一下薄唇，夜冥珏沉默下来。凌澜顿一顿，见他没有继续问，便主动交代：“在自尽前，他的妻子曾去见过他。我们就去李府查探，结果已经人去楼空。”
说明他们早知晓李崇会选择这一条路，或者说……让李崇自尽的意思，就是李崇妻子帮人传进去的，交换就是，他们能安全离开。夜冥珏深深一叹，自然能听出凌澜话外之意。想到方从洛璃歌处得知的消息，他讥诮地扯动一下唇角，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李崇畏罪自尽，这案子便算是彻底结了。至少是同夜煜珩再没什么关系。按规矩，李崇尸首应当丢去乱葬岗，但因其有战功，又有夜煜珩求情，最终被夜煜珩给带回去好好安葬。山间树荫浓翠，守着一座孤坟。夜煜珩洒酒送行，默默立在碑前，眉眼晦暗难当。细微脚步声忽从后响起，他并未回首，只当是路过的人。那脚步声却渐渐向此处而来，最后停在他身畔。洛璃歌将一束花放在李崇墓前，双手合十交握在胸前，垂首哀悼。夜煜珩眸中掠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她会来。很快，他便释然，笑着道：“人人都知道李崇死了，可即便是他妻儿都没来，来的只有你。”
“以他的战功，他本不会死。”
洛璃歌淡淡道。“是，是他的妻子去监狱看他，要他这样做的。”
夜煜珩眸中闪过一丝哀色，“她想要自己和孩子活，便只能用李崇的命换。他会心甘情愿地答应，不仅是为家人，也是为我。”
“那你知道，是谁这样命令李崇的吗？”
洛璃歌眉眼清冷，话语里缠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他一直没有告诉我。”
夜煜珩平静声线略有凝滞，“我不知道。”
洛璃歌深深看他一眼。夜煜珩闭一下眼，再度睁开时，便将话题给转开：“商队已经前往北境，你想要的药材，应该很快能运回来。不知道能否赶上你用，距离毒发还有多久？”
洛璃歌绷紧下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此前在皇宫，你不是发作过一次？”
夜煜珩直接拆穿，“为一个武侠话本中看来的毒，你便要费尽心思得到北境的草药？这不是你的作风。”
“五殿下和我仅有几面之缘，又有多了解我？”
洛璃歌冷淡道，“我没中毒。”
“如果你坚持这样说，我不会追问。”
夜煜珩道，“总之药材会尽快运到，至少也要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恰恰卡在三个月的时限，洛璃歌也不清楚来不来得及。她沉思片刻，忽然便转身：“今日过来，是来送他最后一程。坏事是他自己做的，我不后悔在祭坛揭露，但既然是我揭露的，我也想最后来送他一次。”
“再见。”
洛璃歌干干脆脆地离开，没有再回头。夜煜珩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林间，缓慢转眸看向墓碑。似有若无地，他叹息一声，抚着墓碑道：“……我实在不值得你这样做，何必丢了性命，这也并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