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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岸的地方是一片密林,已经有十几个黑衣蒙面的男人在等着,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闪闪发光的刀剑。
野树林里,普通人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李瑾之依然抱着梅雪不肯松手,所有人的衣衫都已经湿透。 简陋的竹制滑竿,四个黑衣男人抬起来跑得几乎飞起,高远和其余的人警惕地围在四周一路前行。 这里距离他们下船的地方足有二里多地,可渐起的喊杀声却越来越响。 梅雪能感觉到李瑾之搂着她的手越来越冰凉,越来越僵硬,她甚至可以听得到他心跳的变化。 中间换了一次抬轿的人,大约一个时辰后,梅雪和李瑾之一行人在夜雨中消无声息地隐入了一个小镇子。 小院里漆黑一片,只正房东间有微弱的灯光。 梅雪一站到地上就急促地低声吩咐高远: “快,准备炭盆,还要热热的水。”高远朝着后面的人挥了下手,他自己则弯腰将李瑾之抱了起来。 高远跑的飞快,梅雪提起湿透了的裙子跟在后面跑。 初夏的夜雨并不是很冷,对李瑾之来说却不一样。 他脸庞苍白,嘴唇已经是乌青色。 高远迅速将李瑾之的衣服脱完,又把他裹进厚厚的棉被里,梅雪拿了件干衣服快速地将李瑾之的头发擦到半干。 炭盆和热水很快就送了进来,高远小心地给李瑾之烘着头发,梅雪用勺子喂李瑾之喝水。 李瑾之的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他已经不能连贯地说话,但还是要求梅雪先去换衣服。 梅雪瞥了他一眼说: “你赶紧喝,你喝完了我就去换衣服。”
李瑾之苦笑一下,听话地张开了嘴。 梅雪脚下的地面很快就湿了一片,待李瑾之将半碗多热烫的水喝完,梅雪这才走去厢房换衣服。 不出意外地,李瑾之很快就发起了高热,没有汤药,也没有银针,高远急得团团转,冒着雨又跑了出去。 梅雪挽起半干的头发,弯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给李瑾之按摩。 虽然知道这种方法的效用最低,可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临时换上的男装又宽又长,衬得她的脖子和手腕愈发的苍白细长。 李瑾之已经烧得满脸通红,但却冷得不停发抖。 可他还不忘安慰梅雪,告诉她说平安一行人和宋先生在一起,比在他们这里更安全。 那些人的目标是他。 梅雪的手按摩在李瑾之滚烫发抖的身体上,忽然忍不住就红了眼圈。 为李瑾之的艰难,也为自己尚且不明的前路。 梅雪一向冷静自持,现在的样子就让李瑾之有些慌乱,他忙挣扎着抬起头对梅雪解释: “对不起,我其实不应该带着你一起,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不放心……” 梅雪仰脸看向李瑾之,脸色已经毫无异常,只声音里还有些微的嘶哑: “我和宋先生是有过约定的,我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公子的身体,自然应该时刻相随。 多谢公子适才的关照,请你不要再说话,多休息、保存体力对你来说很重要。”
在刚刚过去的那一个时辰里,梅雪能确定自己对李瑾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可她不能,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去奢望柔情。 唯有如此,她才有信心让自己时刻保持理智和坚定。 彼此都是十分的不易,能有那片刻的温情便已是奢侈。 何况他已经如此艰难,她怎么能再去给他增添负担呢? 就像沈清扬说的那样,李瑾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她,想要的安稳生活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若向李瑾之要求,那便只能是他更沉重的负担。 更何况,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全身心地接受了她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 她更不能确定,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是否还愿意在这异世继续停留下去。 李瑾之眼底的光亮渐渐消散,他慢慢躺回枕头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更是个异常理性的女子,自然看得清他的处境。 怎么可能愿意陪着他走上那条千难万险的路呢? 能相遇,能互相帮助,大概就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好的给予了。 她喜欢的应该是沈清扬吧,毕竟他们相识的更早,毕竟她在生死关头第一个问起的人也是他。 是自己太贪心了,刚刚闯过生死关,便奢望能有她这样好的女子陪伴终生。 可她又明明是他梦里的那个人啊,他年复一年挣扎着的时候,娘总是在梦里安慰他,告诉他一定要再坚持坚持,娘说会有人来救他的。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娘说的那个人。 总是含着笑的李瑾之不知道,他是流着眼泪陷入昏睡之中的,他更不知道,当梅雪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离的时候,她眼角的泪终于悄然滑落。 天渐渐亮开,昨夜的那些黑衣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小院里安安静静,和普通的农户并无什么不同。 高远终于拿了药回来,暴雨如注,他将药护在竹伞里面,自己又一次淋了个透湿。 可李瑾之开始喝不下药,喂一口吐两口,折腾得满身满脸都是冷汗。 高热依然退不掉,他整个人冷得哆嗦成一团。 折腾到午后,眼看着李瑾之已经陷入昏迷,连叫他都没有回应了,高远这个猛壮如熊的汉子心疼得捶着自己的脑袋哇哇大哭。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的梅雪除了疲惫,还有些微的悲伤,她看着昏迷在床上的李瑾之,咬了咬嘴唇对高远说: “你再去热一碗药端进来,得让他把寒气发出来才行。”
高远愣住,但他对梅雪的话向来深信不疑,立刻就应声奔出去了。 梅雪俯身,将李瑾之身上已经汗湿的衣服全部脱掉,又给他穿上了一套干净的白色里衣。 缓缓解开自己的外衣,梅雪坐到床上,搂住李瑾之将他抱在怀里,又将棉被拉起来给他盖好,只留了头脸露在棉被外面。 梅雪很清楚李瑾之的状况,他这次的病并不十分严重,他只是突然之间心情低落,求生的意志陷入了最低点。 他需要药,但更需要安慰。 他的孤独困苦,在这世上,大约没有几个人能够超越。 而他,也只不过是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此刻高热到不停发抖,像个可怜无助的孩子,他把脸藏在梅雪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她的手臂不肯松开。 高远进屋时,看到梅雪神情自然地搂着李瑾之半坐在床上,惊得差点儿摔了手里的碗。 但随即,他就哭了起来,一个大男人,瞬间哭得泣不成声。 梅雪苦笑了一下,示意高远将药碗端到她面前,然后低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 高远举着药碗哭到哽咽,等梅雪将大半碗药给李瑾之喂完,他忽然跪下,极用力地给梅雪磕了几个头。 梅雪还是搂着李瑾之,给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声音平静地对高远说: “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大公子在内。”
高远哽咽着连连点头,梅雪搂住李瑾之半靠着软枕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