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把孩子留下来呢？”

乔森问，这下是简亦深的手顿住了，面汤上飘着几朵油圈，空气陷入长时间的凝滞。筷子轻轻划着碗里的面，乔森咽干净嘴里的食物，以为等不来她的回答而正要继续开口，却听简亦深冷不丁的问，“你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么？”

“……”这个问题是真的致命，他要回答做了准备，聪明如简亦深，怎么可能信？如果回到没有，那么上一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见乔森犹豫，简亦深又扯了下嘴角，把剩下的几口面都划进嘴里，咽的差不多了就捧起碗大口的喝面汤，碗遮住了她泛红的眼圈，咕咚咕咚的直到碗见底，放下碗后，她定睛看向乔森，“如果留下来，那我还参加考试么？难道等明年面试的时候挺着大肚子去？还是等明年再考？就算我愿意生，生完呢？带小孩养小孩，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时间和金钱还有精力，阿森，我们什么都没有，就不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了……”“深深，如果你想留——”“我不想留。”

简亦深果决道，说完便起身走向了窄小的阳台，她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小区健身花园，好些家长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在那遛娃……她觉得此刻的自己身在沼泽，一点点的往下陷，泥浆似乎已经没到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乔森坐在那，看着简亦深单薄的身影，他以为……她会有一些不忍心，却没想到会如此的理性。前段时间住在简家，听简冬梅聊起去年冬天简亦深独自一人回到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却只字未提，愣是过了两个多月，还是老母亲旁敲侧击的问，她才开了口，提起来被男朋友劈腿是云淡风轻，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他当时听完只觉得心疼，明明就是个娇娇弱弱，水做的一样的女孩子，可真摊上了事儿，顽强的又像石头般。现在想来，她不是像石头，她就是水，是山涧温婉的涓涓溪流，是洞穴里能穿石凿壁的水滴，也是悬崖高处磅礴的瀑布……他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会陪着你，会照顾你，深深……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

“是我太不小心，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你忘了那天晚上是我主动钻进你被窝的？”

简亦深淡淡道，“后来我们也都想到了，可能药吃的晚了一点，没料到会这么容易中奖……”简亦深的语气听着轻巧，可她一张脸却面无表情，“阿森，我只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手术。”

乔森把她又抱紧一分，“会顺利的，我会一直守着你。”

“嗯。”

“晚上想吃什么？”

“刚才那个不算晚饭啊？”

简亦深看着天边垂下的太阳，轻笑了一下。“那夜宵想吃什么？”

“……我想先给我妈打个电话，和她说一声我周末就待在你这。然后洗个澡，再做两套卷子。”

“给你煮小馄饨吃好不好？”

简亦深听着他温柔的嗓音就在耳畔，可她就是说不出的……难受。乔森已经放弃学医了，未来究竟会怎样，他一定都还很茫然，而她也不想继续耽误学业，这样一个意外的到来，是现在的他们所承受不起的。拿掉是必然的结果，怪他？还是怪自己？谁都有错，又好像谁都没错，她就只是……不想面对这一超出她想象的事实。“……如果饿了就吃。”

“好。”

乔森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两人就这样站在阳台站了很久，久到太阳下了山。简亦深如自己所说，给家里打了招呼，尽管父母表现出了反对和担忧，但架不住简亦深固执，他们问了拔牙的情况，简亦深就撒谎说自己来了例假，父母知道后反倒是放心了点。乔森的房间本就有张书桌，抬眼还能看到他之前用的医学类书籍，她用电脑刷了两套卷子的题，有些心不在焉，刷完对完答案已经十一点多了。而乔森则一直在客厅忙活，偶尔会进来给她添点热水，送点水果，她中途上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他一直在刷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深深，给你煮小馄饨吧，吃完就睡觉好嘛？”

乔森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简亦深本没有食欲，可……摸了摸肚子，却是真的饿了，“好。”

她把电脑合上，看了眼笔记，乱七八糟的写的什么东西……简亦深揉作一团就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钻进浴室冲了个澡，穿的是乔森的睡衣，袖管和裤脚都折了好几道，挂在身上宽宽松松，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乔森已经把小馄饨煮好了，桌上的那一小碗冒着热气……简亦深坐了过去，乔森看她头发还是半干，赶紧拿了吹风机轻柔的替她吹着头发，动作温柔仔细的丝毫不影响她吃小馄饨。“……这不会是你自己包的吧？”

简亦深吃着觉得不对劲，这外面的小馄饨哪有这么丑的？虽然丑但馅料却又多。“下一次会包的更好。”

“……”简亦深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乔森，乔森把吹风机关掉，半蹲下身平视着她，“怎么了？不合你胃口？”

“……”“我试过了，味道还可以呀……是不是怀孕所以胃口不对了？那，那不要吃了，我再给你煮点面？或者……”简亦深突然抱住他的腰，双手扣在他腰后，出口的声音干涩带着哽咽，“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么……”“……会！”

“真的么……呜呜呜……”“简亦深，我这辈子只会和你生孩子，你记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可是怎么办？她已经有点讨厌他了……呜呜呜……明明不怪他，却又生厌……乔森红了眼，微微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他终于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狠心，她也很痛苦，很纠结……这一夜他紧紧的拥着她，直到她呼吸沉沉的睡去，而后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