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尘埃落定。沈错手中软剑泣血,一双眼睛也染上了薄薄的红幕,冷冷地望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老皇帝。
“父皇,你该感谢当年的那些事情暂时保住了你一命。”殷红的血液顺着剑身幽幽地朝剑尖划去,落在汉白玉的地面上绽出朵朵血色的花,“你防了我这么久,可最终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中。父皇,你知道儿臣等这一天,等多久了吗?”
“哈哈哈……”老皇帝盯着沈错的那身喜服哈哈大笑,“朕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无用,没想到到头来赢下一筹的,居然是你这个野种。只不过,娶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的感觉,如何?”
沈错低声笑言:“青璃并非儿臣亲妹,原来父皇竟是不知么。”
“不可能!那个贱人……”老皇帝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狰狞起来,“是他,是他!这个贱人……到死都不肯说实话……” 正在此时,殿门大开。 楚璃抱着气息全无的沈遇跨过朱红的门槛,望着持剑同老皇帝对峙的沈错,眼睫微颤。 “媱媱!”
沈错慌乱地弃了剑飞奔到楚璃跟前,“这是怎么回事?”
“我本与国师打斗,一时不察受了伤,媱媱她……”楚璃不知该如何向沈错解释,若不是她的自大,那国师也不会偷袭成功,沈遇也就不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替她受了那一剑。 沈错伸出手朝沈遇的脖颈处探去,指尖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生离死别……早在他选择了这一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殿前血洗过后,沈错早已遣散了旁人。此刻的大殿之前,除了那一地冰冷的尸体外,竟只剩下了这不到一掌之数的活人。 “死了……也不免是一种解脱。”
沈错虽这么说,可那微红的眼眶早已出卖了一切。
死了,就不用面对世俗的攻讦,以及那些文官的口诛笔伐。 不用一个人对着这个孤冷的世界,也不用忍受这人世八苦。 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这短短的几十年间,要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媱媱……”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自宫外划入宫墙之中,楚璃似有所感地朝着白光望去,面容微怔:“师尊……” “璃儿,为师来晚了。”遁光尽收,顾尘渊只翩然往几人眼前一站,整个人便已是超然脱俗。
“不晚。”楚璃僵硬地勾起唇角,目露希冀:“只是师尊,您曾说过,修士不可妄自干涉人界更替之事,徒儿做到了。可若是有凡人因此死于修士手中,我们又该怎么办?”
“青璃——” 顾尘渊眼神淡漠地扫向一旁神色震惊的沈错将其口意和躯体封了,随后从袖中变幻出一面铜镜照在沈遇的头顶上。 “她本不该在此时死去,她的命途乱了。”
楚璃略有些急切地问道:“可有修正命途的办法?”
“若凡人皆可起死回生,要来那冥界何用?”
顾尘渊收起铜镜,“而且,她的魂魄已被邪祟之气污染,便是欲走那轮回之路,都已无门。”
望着楚璃愣神的模样,顾尘渊不禁眉心微蹙:“为何此界之中,会有如此浓重的邪祟之气?”
“师尊当知,徒儿六年前,是自人界而来。”
楚璃垂下眼睫,视线停留在沈遇心口处的缺口上,“也知徒儿的外公为何而死。如若徒儿没有没有猜错,早在十年前,九魂殿便已找上了我的双亲,他们也因此不得不离开年幼的我,从此音讯全无。徒儿之所以今日出现在此地,也是因为发现了当年的一件旧物。至于其他的……”
楚璃抬眸,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怕是要问问人界的这位皇上了。”“你,你们是修士,你们不能杀我!”
老皇帝看着楚璃那吃人般的目光连忙蹭着地面朝后退去,“杀了我,天道不会放过你们!”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楚璃缓缓将沈遇的尸身平放在地面上,随手从身边提起一柄染血的剑,朝着老皇帝步步逼近,“修士确实不可滥杀凡人,可陛下,你是凡人吗?你所仰仗的国师已经死了,你猜猜,当五皇子逼宫的时候,他为何全然不愿顾及你的性命?炼气修士不过一百五十岁的寿命,而且那还是在修士的修为修至这个阶段的巅峰,并且无病无患的情况下。你以为你那炼气二阶的修为,能比凡人多活个几年?陛下不妨好好想想,你的那位国师大人除了让你成功引气入体外,还做了什么?”
眼看着老皇帝的眼神逐渐茫然,楚璃接着说道:“人界之中的凡人没有灵根,根本无法修炼,纵使他用了某种秘法让你成了修士,你也无法在仙道上继续走下去。反而,是让此方世界对凡人的庇护失了效,修士固然不可对凡人下死手,但若是要杀一个紫气东移、皇位不保的低阶修士,可谓轻而易举。我不愿滥杀,若是你愿意将你知道的全数告知,我留你一条性命。”
此间言毕,楚璃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故作惬意地将剑尖划在汉白玉的地面上,发出“刺啦、刺啦”的怪响。 不过片刻,那老皇帝的心神便被楚璃折磨得痛苦不堪,仰天大叫:“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