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问？

　　算了吧。

　　她可没那胆。

　　像是看穿她的忧虑，周崇月宽慰道：“老爷子没有你想的那么不近人情，而且碍于云董和外婆的面子，他不会为难你。”

　　哦。

　　即便如此，云糯表示，她还是不敢。

　　周崇月轻笑着揉揉她脑袋，“没关系，以后我们定居在南市，跟他见面的次数不会很多。”

　　“周爷爷今年多少岁了？”

　　“七十二。”

　　云糯呼出口气，瞬间觉得，这辈子喜欢上周崇月，决定跟他在一起，真的是勇气可嘉。

　　“其实我并不排斥，只是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

　　男人的视线看过来，听她自顾自道：“这么大把年纪，身体又不好，如果再受什么刺激，病情万一雪上加霜。”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

　　周崇月神情柔和地笑了笑，自然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但安抚的意味很明显。

　　回到公寓，云糯洗完澡窝在沙发上，点开陈佳酿微信发来的视频。

　　李硕握着话筒嘶吼，音质不太好，听不出具体唱的什么。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

　　【这么晚，还没回去？】

　　陈佳酿表示无奈：【你也看到了，那家伙喝醉，就像打了鸡血，《我不配》唱了一晚，死活不肯走。】

　　【KTV就剩你们三个？】

　　【确切来说，再过半小时，应该只剩一个。】

　　云糯低头打字：【今晚发生了点事，我担心李硕的情绪会不稳定，你们走之前，帮忙把人带到酒店安顿好。】

　　【发生了什么？】陈佳酿的八卦因子一下子就上来。

　　她把在洗手间外的小插曲简单讲了一遍。

　　自然，直接忽略中间‘替补’的内容。

　　陈佳酿听完张大嘴。

　　【我就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副鬼样子。】

　　【不对啊，周老师平日里鲜少过问规培生，为什么会无缘无故选在这种时候敲打李硕，没理由，糯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云糯顿住。

　　刚才只顾着说，却忘了里面有这么大一漏洞。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把话圆回去，思来想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过程有点复杂，等收假后找时间跟你细谈。】

　　她越是卖着关子，陈佳酿就越好奇的心痒痒。

　　【第六感告诉我，今晚绝对还发生了更刺激的事对不对？】

　　【不行啊糯米，我现在就要知道，你告诉我吧。】

　　【糯米，糯米......】

　　【等等，不会是李硕跟你表白，被周老师抓现行了？】

　　【被我猜中了是不是！】

　　【啊啊啊！这简直就是人间修罗场，我要疯了！】

　　......

　　无视嗡嗡震动的信息轰炸，云糯打了个哈欠，揉揉酸胀的眼睛，熄掉手机起身朝卧室走去。

　　几分钟后，周崇月洗完澡进来，看女孩早已躺下，被子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只留一小撮黑色头发。

　　他走过去坐到床沿，拍拍她脑袋，“捂这么紧干什么？”

　　云糯反射性熄掉手机，然后刷一下把被子揭开，露出一张因呼吸不畅而红彤彤的小脸。

　　“在看什么？”

周崇月伸手进去，作势要拿她的手机。

　　她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翻身压住。

　　“......”

　　迎上男人探究的眼神，云糯强装淡定道：“女生的小秘密，你不能看。”

　　见她满脸警惕的样子，周崇月轻笑。

　　他点点头，从床上起身，“好，不看。”

　　云糯眼珠跟随男人绕过床尾，到另一边上来，顶灯按灭后，整个屋子只剩壁灯稍暗的光晕，她乖乖把手机放好，然后闭眼入睡。

　　时下进入秋天，夜里不用开空调，但是周崇月有搂着她睡的习惯，肌肤相贴，半夜逐渐有些发热。

　　她翻身过来，黑暗中与男人相对。

　　静静看了一会儿，周崇月喉结滚动，“睡不着？”

　　关于某人为何大半夜还清醒，云糯丝毫不感到惊讶。

　　毕竟，身体不会说谎。

　　“你这样抱着我，有点热。”

　　女孩拿起他的手，碰了碰她汗津津的额头，证明自己没有小题大做。

　　男人呼吸似有所顿，松开搁在她腰间的手，往外挪了挪，以此拉开两人的间隙。

　　云糯呼出口气，这下清凉多了。

　　她阖上眼，准备继续酝酿入睡，迷迷糊糊间，却察觉到身边人掀开被子起身，悄无声息走出了卧室。

　　不过片刻，浴室隐约传来水声。

　　？？

　　云糯愣住。

　　把所有可能性想了一遍，还是觉得茫然。

　　但下秒，某个念头从脑子里转瞬而过。

　　这下，她是彻底睡不着了。

　　等了十来分钟，周崇月穿睡袍上床。

　　她伸手过去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拧了拧眉，正要开口询问，被他低哑的嗓音截断，“睡觉，糯糯。”

　　夜晚安静，显得刚才那一声尤为清晰，沉闷。

　　云糯压下心里的不安，听话地没去多问，可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翻去。

　　终于，身后人轻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

　　“周崇月。”

　　女孩软软的嗓子里，带着点沙哑。

　　“没事。”

周崇月埋头亲了亲她脸颊，“手术很顺利，只是为了万分之一的概率，我恐怕要再多忍几天。”

　　听完他的话，云糯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她点点头，脑袋抵在他胸前，小声嘟哝道：“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讨厌的病毒。”

　　“嗯，委屈我家糯糯了。”

　　周崇月将下巴搁在女孩发顶，低声地笑。

　　云糯不服气地反驳，“干嘛委屈我，又不是我要洗冷水澡。”

　　“那糯糯不心疼？”

　　“一点儿都不。”

　　她振振有词解释道：“见过渴死的，饿死的，冷死的，就是没见过憋死的。”

　　周崇月失笑，“你男朋友憋不死，但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抑郁。”

　　“......”

　　云糯反应过来，笑着踢他一脚。

　　“糯糯今晚是不打算睡？”

　　“就不睡，你能把我怎么样。”

　　女孩睁着清凌凌的眸子，在周崇月看来，是带着挑衅和狡黠。

　　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反正睡不着，一双小手东摸摸西蹭蹭，故意使坏，玩得不亦乐乎。

　　起初周崇月还怀着包容的心态。

　　可到了最后，避免不了，要给这调皮的小姑娘上上课，让她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

　　-

　　具体是几点睡的，云糯记得不太清楚。

　　但奇怪的是，明明昨晚熬了夜，第二天却可以在闹钟响的时候，精神抖擞地翻身而起。

　　她记挂着下午要回临江，所以吃过早饭，就开始收拾行李。

　　问题来了，这次要以另一种身份去见家长，着装方面，是不是应该要有所讲究？

　　由此，在她把放在公寓的所有衣服，全部拿出来摊开铺在床上后，让从不拘泥于日常穿着的周医生，一时间也陷入选择困难。

　　每一套搭配的都很好看，周崇月觉得没什么可挑的，而云糯却认为这个回答缺乏建设性意义，不予参考。

　　望着满满一床的衣服，周崇月看一眼时间，上午九点，还不算太晚，于是当机立断，不再给她反复斟酌纠结的机会。

　　“把衣服换了，我们出去一趟。”

　　“干嘛？”

　　“逛商场，买新的。”

　　云糯眼睛亮了亮，直呼周医生好聪明。

　　从一堆不喜欢的衣服之中挑出喜欢的那件，比在一堆喜欢的之中挑出最好看的那件相比，简直就容易太多了。

　　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云糯突然想到，“你是不是，在一起这么久，还没陪我逛过街？”

　　周崇月投以‘惭愧’的目光。

　　女孩轻哼：“这趟回临江，我要吃遍大街小巷。”

　　男人轻笑，揉揉她头发问：“逛街的目的，只有吃？”

　　“最主要的是吃，其次是看。”

　　“怎么讲。”

　　她解释：“走累了就找地方坐下，边玩手机，边眼馋漂亮的小姐姐。”

　　周崇月提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会对女性感兴趣？”

　　“因为，家里已经有一个胜过所有男人的存在，所以对外界异性就基本丧失了多看一眼的兴趣和欲望。”

　　这个回答能算满分。

　　周崇月笑了。她这个脑袋瓜里，时不时会蹦出一些奇思妙想，让他感到暖心，意外，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也是被宠着的那个。

　　国庆假期，临江的天气大多晴朗，温度比较事宜。

　　云糯原本想着，去见家长，最重要的是得体就好，结果无意间发现，周医生对裙子似乎有种说不清的执念。

　　试穿了无数件，但凡是裙子，他都说好看。

　　眼神骗不了人，云糯能感觉到，在周崇月眼里，她穿裙子一定美出天际。

　　女为悦己者容嘛，尽管那些裙子，今后极大可能是长时间压箱底，但她还是小手一挥，满足了男朋友这个不太合理的愿望。

　　要知道，平时在医院上班，鲜少有人会在白大褂下面，穿一条价值六位数的裙子。

　　这东西拿回家，最大的用处，就是挂在衣柜里，偶尔欣赏欣赏足矣。

　　中午在外面吃饭，回到檀园已是下午一点。

　　原计划两点出发，毫无疑问，给她一个小时收拾行李，绝对够呛。

　　周崇月也没催她，说晚点走不碍事，云糯笑笑问，真的不碍事？

　　他可只有三天的假期。

　　印象中，好像每次出门，他对她磨磨蹭蹭的行为，都展现出超乎常人的耐心。

　　果然是拿手术刀的，定力够稳。

　　下午三点，黑色迈巴赫徐徐驶离檀园的地下车库。

　　换作平时，车程估计四个小时左右，但碰到小长假出行的高峰期，高速路上远比想象中更拥堵。

　　每逢有车祸路段，都要堵个十到二十分钟。

　　望着前面遥无边际的长龙，云糯手臂撑在窗沿上，后悔不已：“早知道应该听你的，直接坐飞机就很省事。”

　　周崇月说：“返程会轻松的多，正好看看沿途风景，”

　　再烦的事，只要从他口中过滤一次，瞬间就觉得世界还是挺美好。

　　云糯舒出口气，赞同地点点头。

　　两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服务区，小姨的电话打进来，问他们到哪儿了。

　　她拿着手机朝公共卫生间走，环视一圈，报出地名。

　　南乔对地域名称没什么概念，转头把某某服务区的名字，给沙发上看报纸的丈夫复述了一遍。

　　周承礼摘下眼镜，“大约还有两小时的车程，问糯糯想吃点什么，晚饭只能先留着，今天路上应该堵车。”

　　听筒里传来姨父的声音，云糯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些内容。

　　赶在小姨开口前，她连忙道：“你们早点吃饭，不用等我，如果到临江太晚，我们就直接住酒店。”

　　“崇月在你旁边？”

　　“没有，我在洗手间。”

　　南乔叮嘱道：“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我这几天眼皮老跳。”

　　-

　　回到停车的地方，周崇月从车里拿出面包和水递过来，她没怎么饿，只拧开水瓶喝了两口。

　　“累不累，剩余的路程要不要我来开？”

　　“今天堵车，驾驶体验不太好。”

　　云糯仰起头，看着他说：“周医生这满脸‘不放心’的样子，其实已经暴露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周崇月眼角含笑，没有否认，而是郑重道：“我真实的想法是，既然这么累，糯糯是不是应该主动犒劳我一下。”

　　云糯也不含糊，踮脚在他侧脸印下一个吻，完了拉开车门上去，坐进副驾驶。

　　一路走走停停，抵达临江收费站，已是夜间九点。

　　整整六小时车程，从这里到小姨家，还得四十来分钟，两人心有默契，迈巴赫最后径直驶向了酒店。

　　到房间不久，酒店服务生送来夜宵，云糯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碗粥，就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再出来，看到微信里有慕慕打来的未接视频。

　　她边擦着头发边拨回去。

　　摄像头打开，周思慕一看是酒店背景，听她姐说刚回临江，想了想，还是灰溜溜挂断了视频。【姐，咱们打字聊。】

　　【......】

　　云糯哭笑不得：【放心吧，你三叔在洗澡，他听不见。】

　　【被三叔听到无所谓，我主要是怕隔墙有耳。】

　　这家伙，无论身处何地，总能将神秘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思绪间，那边发来一句：【姐，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谁？】

　　当周思慕说出那个久违的名字。

　　云糯堪堪怔住。

　　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姨这几天眼皮老跳了。

　　*

　　宝们，以后都两章合一好不好？我感觉这样写会顺畅一点，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