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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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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灵不得无礼!”

此时圆忍大师走了进来,很明显他有求于人的时候又变回很客气的样子,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女施主,之前的约定还记得吗?还请告诉老衲,刚才的武功,是在哪个洞窟中所见。”

红娜指了指此洞中墙上的一幅绘画。

圆忍靠近举着火把仔细端详了这所谓达摩武功画像,随后摇了摇头,“原来如此,是老衲中计了。”

看起来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不肯放过任何可能,再确认一次。

红娜赶紧辩驳道:“大师,你这是什么话,我确实认为这是武功。至于是否认错,你是武学大家,当然以你为准。晚辈才疏学浅,判断得不准也实属正常。不过我并没有骗你,估计这并不是达摩留下的,更像是某位女前辈留下的武功。”

“这分明就是女子扭捏做作的舞蹈,怎么可能是我们达摩祖师所创的武功。是不是骗,你自己心里清楚。师父,这女人分明就是在耍我们,果然是名妖女,万不可姑息啊。”

惠灵道。

红娜听了也有些来气,硬刚道:“也许是你慧根还没够,参悟不透这套武功。不管你觉得是不是武功,反正我觉得是,你觉得不是我也没办法。”

圆忍已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可从头到尾从来都是红娜一人在说发现了武功。即使那不是武功,只要她一口咬定说自己觉得是,那也算不得是欺骗。要怪只能怪自己信了。

想骗过别人,先要骗过自己方可。

圆忍看着红娜手中的长柄武器,刚还是鞘刀分离,现就合成一体了,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老和尚一经想起,倏地脸色一沉,厉声问道:“神奈川彻是你什么人!”

惠灵知那神奈川彻是武林公敌,事关重大,心中窃喜,见红娜的鞘上画有一副图画,他灵机一动,说句:“师父,我取她兵器回来细察,给您再认认。”

“姑娘,得罪了!”

惠灵礼貌地向红娜拱一拱手,背对着惠处,笑脸已再也无需遏制。

红娜哪肯就范,这刀鞘乃是师父所赠,而且之前已被夺过兵器一回,想来第二次哪有这么容易。红娜没想到圆忍,这他人口中鼎鼎大名得道高僧,实则竟如此小气,之前本就怄了一肚子气,此刻不更多想,举薙刀就向惠灵兜头直劈。

惠灵已知此劈砍能对自己杀伤,多了提防,他眼疾手快,双掌一拍,竟将红娜全力一击正正好拍实在掌心之中,再不能动,好一招空手入白刃。他嘴上念念有词道:“杀心好重啊!”

随即双掌便带着刀刃往右下一扭,左脚顺势一记腿鞭扫往红娜头部。

自出家以来,惠灵从未违反过清规戒律遵守,这杀戒是万万不可犯的。若非如此,正面挨「强体型」高手全力一脚,就已经被踢死了。可就这用了一成力量的腿法,就已经将红娜脑袋震得嗡嗡作响,眼前仿佛满天星斗。

惠灵趁机松手,手指避过刀锋,将刀捏住,往自己的一边抽。可这红娜即使晕眩,还是不住地将刀使劲压往惠灵。

实际上这时惠灵想硬夺此刀,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可他就是要让红娜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力量的差距,自己松手。惠灵一手夺刀,一手伸向红娜握刀的手指,一把掰住,然后缓地向外扭开。听着手指骨头之间挤碰裂碎的声响,这纤细修长的柔滑手指,就这么慢慢被自己折断,惠灵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感。这还只是摧毁她的第一步。惠灵自知既已出家,这辈子也许也再无得到女人的可能性,可偏偏就是这出家,令他悟得折磨女人给他的快乐要比陈俗的爱欲欢愉来得更具档次。

忍受着手指折断的剧痛,红娜始终没有一丝要松开兵刃想法。

惠灵心中赞叹:“了不起。不过玩具反抗得越久,就越有意思,不是吗?”

“放开那个女孩!”

此时洞口竟一名男子的声音,振聋发聩。

“怎么总是有人打搅我的好事。”

惠灵内心叹道,他不愿腹背受敌,还是先松手去对付外面那个新来的。

红娜一瞬间喜不自胜,可惜向洞外一看,并不是,只是一个陌生人在那。

此时那活下来的流贼挣扎着爬向圆忍和尚,哀求道:“大师,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这婆娘的奸夫来救她了。”

门口那男人,说道:“你这屌人别乱讲!我和这姑娘见都没见过,只是先前在马婆婆那,打听到抢我了秘籍的强盗藏在这里,才赶来。一来就看见你们两个秃驴在欺压妇女,怎么能看得眼!。”

此名来者原是古梓琪。

此刻圆忍早已相信了一大半,加上又来了一个男子救场,心中就更肯定这对是雌雄奸人无疑,说道:“惠灵,你无需再手下留情,一并收拾了便是。”

圆忍和尚自恃武学宗师,还是要些脸面的,不屑与武功过于低微者动手,吩咐自己徒弟即可。

古梓琪也不知在场的是什么人,只知即刻运转内功,使真气变化之术附着拳头,举拳向惠灵挥去。

惠灵直觉古梓琪其人动作直接简单,虽不以为然,但他生性谨慎,仍以真气硬化手掌,伸单手接招。谁知竟被一拳冲起,身躯横飞还撞断了尊佛像,冲力直按他到墙边才止住。墙也被砸出一条裂缝。

“是个「变化型」,真他妈晦气。”

惠灵倒落在墙边,啐一口血,还能站起。即使不是「精控型」,只要武学造诣稍高,这样结结实实挨了对手一下,也能对敌方的「气型」、功力有所了解。

练气者之间的较量,归根到底,就是「内力」的交锋比拼,「气量」的消耗博弈。可唯独「变化型」是绕过了这套逻辑。

举例,敌方一尤「内力」的掌力攻来,自己也必须用一尤「内力」的掌力对抗才能防御,而用十尤「内力」的掌力就能反打。而一旦「变化型」将一尤「内力」变化为火,那无论是一尤的还是十尤,都无法直接用真气防御,照样会被火烧伤。可用半尤的「内力」变化为水,或寻江河湖海取一小盆水,便能轻松浇灭一尤「内力」变化成的火。

因此说「变化型」是绕过了真气对抗的逻辑,并根据各种变化之物的区别,各自产生了一套独立的对抗逻辑。而现在,与「博伤拳」正面对抗的唯一逻辑,就是拼运气。

古梓琪并不想第一拳就赌得太大,这下「博伤拳」,只用了三成功力,没想到惠灵皮糙肉厚,这一下虽然赌中了,却不足够将惠灵伤至倒地不起。

圆忍见这拳法粗糙,威力却如此之大,实在诡异,再看古梓琪身上道袍制式,恍然大悟,提醒喊道:“惠灵,这是崆峒派近十年才新创的内家拳法——「博伤拳」,不可大意!”

警告徒弟后,圆忍心中突生疑虑:“这崆峒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不太会是什么奸夫,莫非是我错怪好人了。”

古梓琪自觉占了上风,拳上加了劲头到五成功力,蒙头横冲直撞,撵着惠灵追打。而惠灵一时半刻也拿他没办法,只顾躲避。惠灵乃「强体型」高手,身手远比古梓琪敏捷,可这洞窟狭窄,无论怎么腾挪,总是捉襟见肘。

惠灵心念:“这两个,女的招式精妙,内功弱得可怜。相反,男的内功扎实,但别说什么招式,可以说连架都不会打。”

他被古梓琪逼至墙边,把心一横,运功双掌向背后墙壁吸去。惠灵修炼的「罗汉铜炼皮」,除了正常强体功法的硬化、增力之用外,还能给皮肤带来强吸力。他双掌吸住墙壁,向下一推,身体升高,再向前摸两掌洞顶,从洞顶翻到古梓琪背后,扭身伸腿下砸,脚踝对准古梓琪脑袋。

古梓琪及时回头,顶出一拳与惠灵脚踝相撞。惠灵本就「内力」高强,此脚加上下坠之力,古梓琪此拳本必被踢到骨折,可「博伤拳」所缠绕的怪气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一旦怪气是向敌人的方向走,便是无法阻挡。此拳怪气冲到惠灵脚上,不仅将下坠的踢力全数消去,还连带将惠灵空中旋体一圈。

古梓琪再次将拳头增力至七成功力,他要在这一拳分出胜负。惠灵还在空中转着避无可避,此刻古梓琪就是用最最普通的练气强体增力一击,亦可稳操胜券,可惜他除了「博伤拳」外,脑中无任何别的武功剩下。运气没有眷顾他第三次,这七成功力的一拳,古梓琪连本带利输了出去,他被自己发出的怪气反又冲飞撞墙。恰好又撞在先前的墙上,这面墙经受连续地撞击不堪重负,裂缝被继续砸开,碎块不断掉落,漏出一个大洞,透着火光,隐约还能看见隔壁洞窟里的送子观音像。

红娜观此拳威力巨大,只觉佩服,惊叹此陌生人貌不惊人,却内力不菲,能与惠灵这秃驴打成这样。再看两人争斗,你来我往,心想双方似乎都是名门弟子,武功必然不在她师傅李梦尘之下。而且动作虽完全能看得清楚,就是中招逻辑完全不符合常理,看得一头雾水。

圆忍虽听说「博伤拳」已久,可也是第一次见用此于实战,作为武痴,他不由自主地看得入了神,已全然忘记什么调停止戈之事,满脑子只想着他看透这崆峒现任掌门新创的功法中的内在奥妙。

此时惠灵平稳落地,看着手下败将,嘲讽道:“之前就听说「博伤拳」,本以为是笑话,今日一见,原来还真有如此滑稽的武功。”

“你就是运气好。”

古梓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道。这一拳和之前古梓琪打他师弟的那拳不可相提并论,所用「内力」多了七倍之数,这一下将五脏六腑都已经击伤,若是无人救治,就离死不远了。

“你还真以为我是运气好吗?实际上所有练气之人都能够都可以用真气强化肉体,包括你这种「变化型」。那我们作为「强体型」难道仅仅是比你们「变化型」力气大一点这么简单,用脑瓜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惠灵手指点点自己的头。

圆忍此时上前扶起古梓琪,道:“我与你崆峒的掌门长凌真人总算有些交情,今日之事,应该是一场误会。”

随后驱动真气从古梓琪背后灌入,古梓琪先前打斗身上积累的淤血竟然散去,腹下丹田之气重新汇集,五脏六腑伤势也逐渐减轻,最后竟是已无大碍。

惠灵赶紧恭维道:“小徒练功无论多刻苦,离师父这「宗师境」,还差了百年,终究只是能快速治愈自己的伤势,而师父却能以真气为他人救死扶伤。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人皆称颂师父为少林高僧,武学正宗,师父确是受之无愧。”

「强体型」修炼到「练家等」,便能够展现独有的优势,便是以真气治愈伤势。修炼到「支柱界」,治愈的速度便快得足够在临场战斗中运用自如。而到了「宗师境」,更是连旁人都能救助。这是其他气型,无论如何修炼,都无法做到。因此先前惠灵虽被「博伤拳」打中两次,伤势却已被他用真气疗愈七八了。

圆忍对古梓琪语重心长地解说道:“老衲乃光明磊落之人,并非欺凌弱小,只是你面前的这位姑娘,是位身负异域邪功的妖女。她师父很有可能,中原武林的公敌——神奈川彻,只是还未查实。”

古梓琪捂着胸口,心中郁闷,嘴上说着气话:“仗势欺人。”

“老衲甘立受施主一拳,以表歉意。”

“好,是你说的。”

古梓琪知哪怕「博伤拳」打的自己,肯定也会像刚刚那样被治好,因此不打白不打,立刻催动内功,再以七成功力的向圆忍击打去。

拳头打在圆忍肚子上,怪气如石沉大海,竟连响声都没有发出多少,圆忍背着手,仍直直地站立,貌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而古梓琪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像这样硬接「博伤拳」没有任何反应。「博伤拳」的怪奇是无法用真气抵消的,意味着圆忍一声不吭地吃下了伤害,然后又瞬间以内功修复了伤势。全程快得无法察觉。

红娜也是叹为观止,她是「精控型」,随着她内功功力提升,逐渐能够感知他人「内力」强弱。而她感知到古梓琪这拳非同小可,若是自己受了就已经死了,可打在圆忍身上却旁若无物。这老和尚武功必然远在师父李梦尘之上。

圆忍此时手臂从僧袍中钻出,袒胸露乳,裸露半身。这和尚身上,刀疤、箭疮、棍痂、烧痕,零落满目。圆忍威严道:“老衲一生,虽遁入空门,仍不忘行侠仗义,可始终未敢杀生一人。即使再凶再恶之徒,对老衲痛下杀手,亦以肉胎皮囊受万苦不辞,再力战擒敌。若这位女施主是光明正大,何须惧怕被老衲盘问一二。”

古梓琪再不敢多说一语。他原本以为,哪怕被打死,也不过是回到原本生活的时代而已。这世上绝无事能让自己一个孤魂屈服。谁知在绝对的强大面前,其实连寻死都做不到。

圆忍再次向红娜发问:“你必是神奈川彻的弟子,你师父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圆忍虽然当年曾答应过他方丈师兄,切不可私自与「大天一流」中人比试武功,可自那天起,与神奈川彻一决高下的冲动在他心中一刻也没有消散过。

红娜现在才终于想起神奈川彻是谁,顿时懊悔不已,朝思暮想“李梦尘”三字,一时之间竟将师父的师父名字给忘了。连忙说道:“我不知道,但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

圆忍叹气,似乎十分失望,道:“那只好请姑娘受些委屈了。”

紧接向惠灵吩咐道:“先折断手脚,小心不可伤及筋脉。”

“是。”

惠灵点头。

圆忍又和蔼地向古梓琪保证道:“古少侠放心,只是逼他那满手血腥的师父现身,不得不出此下策。之后老衲自会用真气为这位姑娘治疗复原被打断的手脚。不过让她受些皮肉之苦,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能寻得并战败她那师父神奈川彻,不知相当于救了中原武林多少条日后会葬送于他的性命啊。”

古梓琪还是张开双手拦着惠灵,他不知神奈川彻为何人,只知这老和尚过分偏执狂热,就算武功以卵击石,嘴皮子也必须要跟他理论一番。

就在此时,从墙壁被撞开的大窟窿另一头,莫名传来微弱的打鼾声。怒行僧已率先听见,一个眼神盯去,随着一声巨响,「气场」将孔洞彻底震烂,两洞窟被完全打通。

隔壁洞窟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雕像上,一瘦小的男子瘫软在观音打坐的手臂上打着瞌睡。那仅有的烧烤火光,透到隔壁洞窟内,男子或明或暗的半张毓秀脸庞,与观音雕像之明暗阴影相互贴合,第一眼竟错认男子与雕像合为尊浑然一体的送子观音像。

红娜见了观音像上的那人,心中一下暖开了花,“我就知道,师父一定在我身边某处默默暗中守护着我。果然一旦我快要遭遇不测,他即会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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