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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反应有些慢,慕白将香火塞进他嘴里,两个小鬼脑袋碰着脑袋蹲在工地大门前吃香火。
慕白腮帮子一鼓一鼓,他咽下香火,认真道:“你下次穿鞋得穿鞋穿快点。”水鬼瘫着张脸,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一个鬼还要穿鞋。 但他一向都是听面前的人,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阎鹤望着灰扑扑的小鬼将手中最好的香火塞给了身旁的水鬼吃,自己却去吃呛人的香火。 他听到那水鬼对着压床小鬼叫慕白。 两人关系似乎是极好,就连说话都是小鬼偏头靠近水鬼,在水鬼的耳边说,好似在说什么悄悄话。 阎鹤捻着虎口的佛珠,一错不错地望着远处压床的小鬼。 工地里烧的香火不是什么值钱的香火,大多是印刷厂大批量印出来的廉价纸钱。 那些纸钱燃烧后的劣质香火味呛鼻,嗅久了还能闻出辛涩味。 阎鹤盯着平日里在别墅里吸食着极阴体质精神气的小鬼,如今却对着呛鼻的劣质香火进食。 不知哪里来的风卷动着燃烧后的灰烬,纸灰四处飘散,三三两两的小鬼还聚集在一起。 忽而,阎鹤停下了捻着佛珠的动作,抬了抬眼,一贯冷淡的神色瞧不出什么情绪。 片刻后,他将佛珠从虎口拨到腕骨,起身拉开车门,朝着车身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车里的弘晖似有所感,低头看了手上的念珠,果然察觉到了恶鬼的阴气,隐隐发起烫来。 大概过了半晌,黑色车门拉开,一个被堵住了口的恶鬼瘫在地面。 恶鬼的脖子被一串佛珠收紧,显了形,狰狞面容痛苦不看,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一旁,英挺的轮廓被阴影分割,他低着头,慢慢擦着手指,神色沉静。 弘晖却瞧出了点不对劲,他道:“这恶鬼似乎不是冲着你来的。”
恶鬼被佛珠收紧着脖子,顶着满是痛苦的一张脸,止不住激动地点起头。 弘晖转头望向燃尽纸钱的工地大门,若有所思道:“这恶鬼似乎是冲着那群吃香火的小鬼来的。”
恶鬼能害活人,也能吃食同类增进实力,只不过吃食同类的恶鬼身上的邪祟气更重,更容易被阴差抓捕。 阎鹤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鬼,言简意赅道:“交给你了。”
弘晖笑起来,他一边从包袱里翻找着法器一边道:“从前你不是从来都不管这种事情的吗?”
“今天今天突然转了性子?”
男人转身上车:“做点好事。”
“给自己积德。”
瘫在地上面容狰狞痛苦的恶鬼神情呆滞:“???”
他只是偷偷躲在阴暗处,蹲着一群看起来不强的小鬼挤在一起吃香火,准备如同往常一样趁机抓了一两个小鬼来吃。 他压根就没有惹面前的人。 弘晖面对恶鬼的呆滞,他摸了摸脑袋,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不太令人信服,咳了咳移开了目光。 另一边满地都是纸钱灰烬的角落,三三两两的小鬼依旧聚集在一起。 水鬼忽然抬起脑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他闻到了在老店里某个臭名昭著的恶鬼的味道。 那个恶鬼向来以吃食同类来提升修为出名。 他低声对身旁的慕白道:“我们走吧。”
慕白蹲在地上,扭头问他:“怎么了?”
水鬼说没什么,只不过想回去了。 慕白望着四周阴森森的工地,点了点头嘀咕道:“回去也好。”
“我总感觉刚才冷飕飕的。”
好像被什么人盯着一样,怪可怕的。 起身离开的瞬间,水鬼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身影模糊,正在跟车内的人谈着什么。 但下一秒,仿佛是察觉到什么,男人抬头,神色淡淡望了过来。 哪怕是隔着遥遥夜色,凭借着多年来在死亡线上行走的直觉,水鬼顷刻间便摸上腰间的匕首。 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只是个人类,不是恶鬼时,水鬼才从紧绷僵直的状态下放松下来,慢慢松开了匕首。 慕白拍了拍他,好奇道:“在想什么事情?”
“那么严肃。”
水鬼松开匕首,面瘫道:“没什么。”
慕白知道面前鬼一贯跟个闷瓶子一样,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 他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朝着身后的人嗓音清脆,遥声道:“你快些,同我一起走——” 水鬼摇了摇头道:“我走你后面。”
他走在面前人后面才是对的。 慕白索性后退了几步,直接揽着水鬼的肩膀,风风火火拽着人飘道:“什么后面前面的。”
“快走快走——” 等到了墓地,慕白才一拍脑袋道:“糟了。”
水鬼扭头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慕白带着点懊恼道:“本来说带你去吃完香火,我再去别墅压人的。”
“结果我给忘了。”
水鬼想了想道:“那就明天再去。”
慕白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
“我压床的对象听话还胆小,换做是别的小鬼进他宅子,也能吸食他身上的精神气。”
“说不定到时候我要同别的小鬼抢他了。”
说着说着,小鬼紧张起来,他跳下来,准备要往市里面去,临走前还不忘跟水鬼认真说:“你放心。”
“我肯定让你住进三楼的大泳池!”
说罢,还没等水鬼回复他,便一溜烟地从墓地上方飘走。 水鬼张了张嘴,慢吞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不用大泳池也行的。 风风火火从墓地飘到别墅的慕白熟门熟路地翻窗进了客厅。 他昨晚一整天都没来,如今来了别墅,第一件事就是在客厅溜溜达达转了一大圈。 没有发现其他小鬼的味道! 慕白舒了一口气,他放心下来,结果刚在沙发上坐下,就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他鼻子动了动,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在工地大门前吃的香火味道没有消散。 小鬼举起袖子,将自己两只袖子都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香火味的来源。 他睁着眼,鼻翼翕动几下,发现香火味是从沙发底下传来的。 小鬼脑海中拉响了警报,立马趴在地上,脑袋往沙发底下探,一只也努力地伸向沙发底下。 他摸着黑骨碌碌地摸了好一会,结果还真的给他摸出了一块东西。 小鬼趴在地上,低头有点愣地望着摸出来的香火。 他手上的那块香火跟寻常香火不太一样,味道馥郁诱人,颜色也瞧着很漂亮。 宅子里没有其他的小鬼,那只有宅子的主人逢年过节祭祀遗留下的香火贡品。 小鬼舔了舔唇,他吹了吹香火上的灰,好奇地张嘴咬了一口手里的香火。 阎鹤一洗完澡就看到大厅沙发下,小鬼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伸手在沙发捞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撅着屁股的小鬼就捞到了一块香火。 阎鹤看着那块香火,眼皮猛然一跳。 上次他一脚把那只鬼手踹到了沙发底下,大概也就是那时候鬼手藏着的香火遗落在沙发下。 阎鹤刚向前走两步,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小鬼低头望着香火,先是好奇地闻了闻,然后就上嘴咬了一口。 下一秒,小鬼脸皱成了一团,猛地将嘴里的香火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咳,鼻头都红了。 阎鹤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拍面前小鬼的背,但伸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的小鬼他碰不到。 他只能硬生生停住脚步,收回伸到一半的手,沉默地伫立在原地。 小鬼坐在地上,咳了半天,喉咙里那股又苦又涩的恶心味道还是久久不散。 他不知道这是恶鬼食人产生的腐气,只当自己吃到了陈年的香火,喉咙和嘴里难受得厉害。 阎鹤看到小鬼似乎是嘴里难受得厉害,一向黑润的杏眼此时蔫吧吧的,吸鼻子的时候,跟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差不多。 他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了,趴在餐桌上,只露出蔫吧吧的小半张脸。 阎鹤知道恶鬼食人的腐气有多恶心,此时也知道小鬼嘴里和喉咙里肯定是恶心得厉害。 他去了一趟浴室,再出来的时候,腕骨上的佛珠被随意搁在了洗浴台上。 客厅里很快就淡淡地弥漫开某种若有若无的甘甜清香,跟慕白盛夏喜欢喝的冰镇酸梅汤一样清冽却诱人。 几乎是闻到的瞬间,慕白喉咙里那股泛着的恶心劲就被压了下去,鼻腔里满是清冽诱人的清香。 小鬼抬起头,鼻尖动了动,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飘起来黏在了男人身边。 越靠近男人那股味道就越清冽好闻,直勾勾地往人鼻子里钻,引得刚吃完香火的小鬼又饿了起来。 他带着点晕乎乎地沉思,这几日阎鹤怎么看起来越来越好吃了。 真字面上的好吃。 沙发上的男人单手撑着下颚,慢慢地看着一本书,过很久才翻过一页。 小鬼趴在他肩膀上,起初还很认真地等着。 但过了大半个小时,阎鹤还没有起身睡觉的意思,小鬼有些着急。 面前人闻起来比平时更加好闻,清冽的香味勾得人发馋,但却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仿佛一顿饕餮盛宴摆在面前,色香味俱,却迟迟没上筷子。 他只能对着一大桌盛宴咽口水,却一口都吃不到。 小鬼趴在他的肩膀上,探着脑袋想知道男人什么时候回去睡觉。 但他扭头,只能看到男人半垂的眸子还有高挺的鼻梁。 阎鹤怎么不知道小鬼的心思。 他着急得都差点亲自动手帮他翻书了,在他耳边神神叨叨地说着他怎么还不去睡觉。 阎鹤翻过一页书,风轻云淡地想着小鬼早早就同外头的野鬼一同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 那就不急。 外头的那个叫阿生的野鬼都不心疼,都能张嘴吃下小鬼塞给他的香火。 浑然不管小鬼胡乱去吃不该吃的香灰。 那就不急。 半个小时后,慕白趴在男人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卧室。 他甚至连阎鹤什么时候起身都不知道。 小鬼从男人身上跳下来,他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望着男人。 阎鹤看着小鬼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在大床上打着哈欠,不再蔫吧犯恶心,便去浴室洗漱台上又取来了佛珠。 他带着佛珠,自然而然地上了床,似乎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打着哈欠的小鬼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也同刚才一样黏着他。 小鬼在床上贴着他,过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好像男人没有刚才好闻了。 但小鬼又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哪有人一下好闻一下又不好闻的。 他脑袋蹭了蹭柔软的床,开始专心致志等着男人睡觉。 凌晨三点,卧室的窗帘轻轻晃动,小鬼同往常一样,吃饱喝足,半眯着眼睛,瞧上去满意得离开了。 在离开前他还想着果然还是屋子里的精神气好吃,外面捡的香火只能填饱肚子,称不上好吃。 于此同时,浅灰色大床上的男人闭着双眼,呼吸平稳,额发稍稍凌乱,眉目深刻。 阎鹤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工地大门的偏僻角落纸钱与纸金宝元宝在燃烧着,晃动的火光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着穿得灰扑扑的小鬼蹲在地上,去追着已经熄灭的纸钱。 结果小鬼被香灰呛得连连咳嗽,鼻尖发红,瞧上去好不可怜。 身旁的弘晖捻着念珠叹息一般可怜道:“这是谁家的小鬼?看样子是饿坏了。”
阎鹤看着梦中的自己走上前去。 他半蹲在地上,一手捏着小鬼的腮帮子,迫使他张开口,伸进了两根手指,湿漉漉地撑起小鬼的臼齿,从软热的唇齿间拿出那点胡乱吃的香火。 小鬼半仰着头,红着鼻子,鸦睫濡湿,任由着他伸手从他嘴里拿出乱吃的东西。 梦里的他想,跟个小孩一样。 饿了就到处乱吃东西。 还是得要人看着。